三清殿里，楚素眉使出驱灵术，仍不被认可，说到可以报上李嗣英的名字，却又面露犹豫。顺天观道长和两个徒弟连呼楚素眉有诈，就要动手还击。

　　程自远立刻悟出原委，抢先大喊：“住手！住口！听我说，报上李嗣英的名字是没错的，只是她现在借了别人的躯壳，怕矛龙不认得。”

　　楚素眉竖起大拇指对程自远说：“聪明，不愧是状元郎！”

　　转脸看黑胡须男子，道：“我脱去这副皮囊，还原真面目见他老人家倒也无妨，只是这番前来求援，和这副皮囊也有莫大关系，非得随时携带不可。”

　　黑胡须男子眯缝双眼，打量楚素眉好一阵，满脸疑惑：“这皮囊有什么稀奇？为它半夜而来，大动干戈，谁信？”

　　两个徒弟应声说：“对，这女的行为怪异，言语矛盾，左右不是，就这么求见师祖，我们怎么放心？”

　　黑胡须男子对楚素眉说：“听见没？疑点重重，我们如何信得过？证据断断不可少！”

　　程自远两眼发亮，挥手道：“我们还知道矛龙在此修炼七百年，早已得道成仙，却仍执着苦修不理俗务，日常工作交给别人打理，所以历代道长都是大活人，第一代道长道号永明，算起来你这位道长大概是第……”

　　“二十一到二十四代之间，不出二十五代。”楚素眉说。

　　“呵呵，你们还真做了些功课。”黑胡须男子笑道。

　　“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程自远问。

　　黑胡须男子撇嘴讥嘲：“这些信息比那梅花镖、袖风盾、驱灵术还不稀罕，永明道长的石刻就在前面院子里，几近公开，咳咳，你们刚才一定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一下吧？这就能哄过我们？”

　　楚素眉说：“第十一代道长是明远，第十二代仁立，第十三代祖荣……”

　　黑胡须男子收起笑容，皱眉不语。

　　“跟在矛龙身边，须臾不离的是我师弟翠云，一个得道仙童，面白如玉，性情乖巧，与矛龙最亲；还有忠诚耐劳的师兄永铭，也是得道阴魂，跛了一只脚……”

　　楚素眉还没说完，黑胡须男子倒吸一口凉气，表情竟然又惊又怕，仿佛被戳穿了什么，大叫：“别说了别说了。”

　　中年男人却喊：“翠云是没错，永铭却闻所未闻，怎么回事？胡猜啊？”

　　黑胡须男子对着这个徒弟挥手大喝：“叫你别说！”

　　中年男人看他，嘴巴半张，一脸愕然；小道士也盯住道长，大惑不解，想说什么，嘴巴嗫嚅两下，默然。

　　黑胡须男子呼吸有点乱，对楚素眉急道：“看来你的确知道矛龙一些事情，想来跟敝观有些渊源。”

　　“那当然，我在这里修炼两百多年啊。”楚素眉的感慨中带了一点得意。

　　“那好，我相信，快松开我们。”黑胡须男子乞求道。

　　“我要见矛龙，你得答应。”楚素眉说。

　　“是是，在下顺天观第二十二代道长，道号顺真，我答……答应就是，此处不便，里面谈。”黑胡须男子——即顺真道长——两手抱拳，连连作揖，喘气道。

　　倏，楚素眉收起两只长臂，顺真和中年男人同时松口气，咳呛不已。好一阵，却不见挪步。楚素眉径直要往大殿后门走，嘴里嘟囔：“后山炼丹堂，我熟悉，想来师傅应该在那儿。”

　　顺真却身子一横，挡住她，说：“慢来慢来，虽然我已相信你们八九分，可总得有个信物之类的东西吧？”

　　程自远抢过掉在地上的门闩，喊：“靠，又变卦了，一点不像个有道行的人！”

　　两个徒弟齐齐抓住杵过来的门闩，一推，咚隆，程自远再次跌倒在地。空气又骤然紧张。

　　顺真笑：“息怒息怒，外客入后堂见师祖，乃我观几百年未有之事，须得慎之又慎，望二位见谅。”

　　程自远爬起，指点顺真骂：“好啊，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变着法子刁难人！”

　　中年男人逼近程自远，呵斥：“王八蛋，你得意什么？这儿轮得着你胡吼乱叫？”

　　小道士赶紧拉住他说：“师兄小心，状元打不得！”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跺脚：“鬼知道他是什么玩意，状元不在书房读书，深更半夜跑到深山里来。”

　　程自远瞪眼回嘴：“你管得着？我程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边楚素眉说：“要信物容易，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我又怎么信得过你呢？”

　　顺真捋捋胡须，微笑：“放心放心，只要是真正的信物，一切噢克。”

　　楚素眉皱眉问：“什么噢克？”

　　程自远说：“英文单词，可以的意思。”

　　楚素眉仍是一脸蒙圈，吞吐：“英文？单词？”

　　程自远挥手说：“别管什么词，反正就是说有信物就作数，再不刁难。”转脸看顺真，道：“你说是不是这意思啊？她来自三百年前，没学过英文。”

　　两个徒弟轻蔑冷笑：“装吧。”

　　顺真点头，很理解似的说：“那是那是，只要是真信物，一切——再无疑问！”

　　楚素眉伸手往袖子里掏着什么。

　　程自远看看两个徒弟，又看看顺真，半是讥讽半是不解地问：“你们这里还挺时髦啊，用上太阳能路灯，还会英文。”

　　小道士说：“这算什么，我们还引进高能物理……”

　　顺真怒喝：“住嘴！”

　　小道士立刻不语，剩鼻孔哼哼唧唧延续尾音。

　　程自远大觉不解，追问：“什么？高能物理？原子、粒子？不会吧？”

　　顺真笑着摇手：“没那么深奥，只是加强学习，免得被时代淘汰，让状元见笑了。”

　　这时，楚素眉打袖中掏出一个发黄的卷轴，递给顺真。解开绑在卷轴上的蝴蝶型缎带，横向展开，乃是一幅古代地图，上面凝着大大小小好些褐色斑块。

　　顺真头挨近地图，眯眼又瞪眼，看样子有点吃力。中年男人赶忙拾起地上的莲花灯，一摁手柄，再次亮了，粉红的光移过去，把地图照得深黄透明，如一张皮革。

　　“大明夔东地形图。”顺真念叨上面的字。

　　楚素眉说：“正是，上面的褐色斑块乃是……是……”竟哽咽起来。

　　“是什么？”顺真抬眼看她，问。

　　所有的目光都聚向她悲切的面容、含泪的双睛，空气一下变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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