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室外,楚素眉飞脚踢门,震落开山傩面。那傩面在莲真的咒语中胀大为金光闪闪的盘古。
楚素眉见过它,惊道:“怎么又是你?”
傩面笑笑:“既然知道是我,还不快放弃痴念,顺应天命!”
楚素眉冷哼一声,戳点他:“好啊,堂堂掌管万物秩序的大帝,竟然沦为孤儿院守门者,吴贼后人花了多大的价钱请你来屈尊效命?”
盘古不恼,将火焰般的粗眉、铜铃似的大眼努力弯成笑的形状,表情却愈显肃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问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我开天辟地,身化万物,则万物即是我,我即是万物,我的时空之律亿万年来无处不在,包括在你自己身上,故而我的灵魂、形影也寄予其中,无处不在,在这里显形,有什么奇怪呢?”
楚素眉紧皱眉毛,斥道:“少啰嗦,我今天进这个门,可没有违反你的狗屁时空秩序,你拦住我,却是自违己律!还说什么时空之序是自然生成,无可更易,我呸,全是你凭一己之心,任意操纵!”
盘古哈哈大笑:“我不违律,你今天只管进门来。”
楚素眉一愣,犹豫:“真的?”
盘古点头:“真的。”
楚素眉吞吐:“可是,那时空罩,上次害我不浅!”
“这次怎么会有呢?此刻门里门外天上地下共在一个时空里,时空罩不会形成的,放心。”
“你霸在门口,我怎么进得去?”
盘古再次大笑:“无碍无碍,我不过是虚灵而已,摆设而已,你何曾见过我活体的存在?”
楚素眉眉毛耸耸,深吸一口气,喊:“那好,希望你自律!”呼的腾起,朝金光闪耀的盘古和它身后千疮百孔的房门扑去。可奇怪,任楚素眉怎么加速飞奔,却无法够上目标,整个身子好像一下飘进了没有尽头的虚空里。
可是,育儿室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伸手可及!这一刻,它好像变成了幻影!
楚素眉咬牙切齿,加速飞奔。程自远被发丝紧拽着,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飞,迎面狂风扑来,把鼻嘴憋堵得呼吸不畅,衣衫呼啦啦掀动,浑身凉丝丝的。
再看楚素眉的手臂,已经伸得老长老长,长得看不见手掌,望不到尽头,可是还没有够到尽在咫尺的房门。
天啊,这莫非就是莲真那个移空咒?程自远心里惶恐。第一次陷入这种奇怪的时空深渊,不知道后果会怎样,据说这已经是亿万年时空之外了,还能不能回得去啊,——难道就这样没有尽头地飘飘飘?
笑声从天而降,漫布周遭,程自远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受到了感染,嗡嗡回应,看似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又从听觉上显出了无比的空旷深远:
“哈哈哈哈,我自律,我从不违律,但可以依照时空相对和时空无限原则,略作限制,就好比人间的房屋限购,不必完全禁购,只需增设购房门槛,我不必加时空罩,只要变一变时空的距离。你修炼不够,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像你这等身手,要破天地万物的时空秩序,哼哼,实乃痴心妄想!劝你还是放弃,离开。”
楚素眉瞪着血红大眼,大骂盘古是流氓,耍赖,变换手段违背诺言。盘古笑得更厉害,竟咳呛,说:
“我就是时空,我就是万物,流氓也是万物之一,你骂我流氓,也算骂对了万分之一。”
跟在她身后的程自远听了,难以抑制地扑哧一笑。楚素眉回头,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程自远赶紧憋住笑。
盘古叹口气,变了语调,劝楚素眉回头是岸,前路实在漫漫无边,不可能抵达,因为它依照时空相对论,已经把从走廊到房门的距离,即不到一两米、一两秒的时空,拉伸到了两光年之远,跨过去是痴想!
程自远听了啊一声惊叫。楚素眉却是两眼迷茫地发愣。
盘古神情怡然,嘴角微撇,对楚素眉讥笑:“小怨鬼,你恐怕连两光年是多远都搞不清吧?告诉你光年是测量宇宙的距离单位,光走一年的距离就是一光年,大约是十八万九千亿里路,你如果是光,要到我这儿来,也得走上两年时间,如果是一匹千里马,嘿嘿,就是日夜不停地跑,也得跑上一千多万年才能到。”
“流氓!无赖!”楚素眉大骂,再次呼啦腾起,奋力朝盘古奔去,手臂长如两条通天大道,在前方伸展伸展伸展……直到楚素眉咬牙切齿,满脸憋红,冒出大汗,似乎是无法承受过长的手臂带来的重压。
程自远被拖拽地不断翻跟头,呼吸和步调全乱,想要说话,疾速涌来的风和雾气像一只只手,把他的喉咙堵住,好不容易张口,只放出急剧的咳呛。
可是,前方仍是茫茫无际。
盘古无奈地晃了晃脑袋:“现在,你要像平时那样跨到我这里,必须以光速的三千一百五十三万倍前进,而你要达到这样的速度,你身体的质量必须是你现在的负万分之三点一七倍,哈哈哈,你明白不明白?去学学相对论吧,做鬼也要与时俱进!”
楚素眉怒吼一声,加速狂奔。程自远吊在后面,如尾巴急剧摇摆,气不能喘,憋苦之极。不知奔了多久,楚素眉浑身淌汗,身子颤抖,一个踉跄,停下,哈腰喘息,一副体力耗尽的样子,嘴里却仍不服,咬牙叨咕:
“我就不信,躲在里面的人不要出来活动、吃饭!他们被你隔绝,不能出门,统统都会饿死,最后还是你盘古害了他们!”
盘古深叹一声:“这岂能单单怪我?你走开,他们自然可以出门。再说纵然他们饿死,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所谓的大业未成,反惹人命,枉造罪孽,实在有损英名,有碍德行。”
楚素眉蹲下身子,看样子累得不轻。程自远拉住她,正要劝她暂且放弃,慢慢想办法,厅堂方向阴风再起,一股紫黑的烟雾闪着异样的亮光,翻涌而来,瞬时间,空中似有无数低吼和哭嚎在回旋,似有憧憧阴影在摇晃。那烟雾所过之处,沙石跟着飞舞,窗门随之颤抖。哗啷,走廊上一盏玻璃灯碎裂,光线又昏暗了一层。
那烟雾的光亮越来越耀眼,光亮里浮现出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吴彩霞、刘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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