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远抚拍陈娜的脊背,安慰说没事。
孙留香说你们吃吃,吃吃就知道,香得很。说着把肉夹向程自远的嘴巴。程自远皱眉,想拒,却终于抵不住空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辘辘饥肠,下意识张嘴。一缕油水顺着嘴唇滑落。
味道果真是香,香中带甜,回甘不绝,和前几次吃的肉决然不同。
程自远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嘴里咦呜不已:“好吃好吃,的确不错!”转身劝陈娜也吃,摊上这种凶事,又是酷暑天,人不吃东西可是熬不住。
孙留香也劝:“乐观点,看开点,留得青山在!”看来她早就知道昨夜的事情。
陈娜勉强提筷,果然也觉得野猪肉不错。这一顿,两人由没胃口到狼吞虎咽,最后竟然精神焕发,脸上泛出满足的红光。那肉简直是神奇良药。
“知道吗,前几餐肉不好吃,全是因为那些野猪老,亚健康,今天这野猪是年轻的,保养好,好比人,前几餐是四五十岁的家伙,今天这个,二十几,当然不一样!”孙留香满面得意,看他们的眼睛笑眯眯的。
程自远和陈娜却同时感到了不自在,仿佛对方含笑的目光是把刀子,在皮肤上冷冷地刮来刮去。
“你什么意思?难道那肉……”程自远有点不高兴地问。
“哈哈,我只是打比方,”孙留香笑道,“打比方好理解。”眉眼弯如新月,看着这对食客,笑声里含了一丝柔媚:
“年轻就是好啊,白白嫩嫩,做跟吃都很美,哎,你们别误会,我四十好几了,羡慕,我是不怎么做得动了,做成菜大概也很难吃,哈哈哈,开玩笑,说实在的,你们才是合适的一对,郎才女貌,都是老师,天生一对跨国佳偶!”
这话让程自远和陈娜恼不是,喜也不是。他俩的脸腾地红了。
程自远只好嗔道:“老板娘你说什么呢,我有女朋友。”
“嘿嘿,你那女朋友,”孙留香面露不屑说,“她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回去后给你打过电话么?”见程自远犹豫地摇头,一拍大腿说:“就是嘛,我料到她不会,我还料到你也没跟她打电话,那天你们来吃饭,我看得出来。”
程自远不得不点头。
“看来你和那女的,感情浅薄,缘分已尽啊!”孙留香感叹。
“可是我们早就……”程自远讷讷欲辩。
孙留香挥挥手,打断:“肉和肉贴近,心和心疏远,别看老娘我身在穷山沟,外面的情情爱爱我懂,你们一来我店里,那姿态,那交谈,那表情,我全看在眼里,什么都清楚,不信?你打个电话去,我敢打赌,你那女友,嘿嘿,都变成前女友了。”
程自远有些不甘,犹豫中掏出了手机。
好长时间的等待音,然后掐断。再拨,又是长时间等待,掐断。第三次,终于接听了,杨晖语气烦恼,责怪程自远还有脸打电话来,她孤身一人搭车跨越边境回家,等同于被抛弃,堂堂男人,对女友如此不管不顾,于心何忍!
程自远想到昨夜孤单难熬,想到陈娜对男友的温柔依恋,心里的憋屈脱口而出:“是我被抛弃好吧,你不开心就一走了之,让我孤孤单单呆在恐怖偏僻的山村,你于心何忍!”
杨晖冷笑:“那是你自找的,活该!那样的地方,你却一直想要我陪你呆下去,你安的什么心!”
骂声冲出话筒,在寂静的餐厅哇啦哇啦回荡,孙留香和陈娜全听到了,孙留香嘴里含笑,是那种得意的冷笑;陈娜惊诧,发呆。
“怎么样?”孙留香摇晃身子,笑道,“我说得没错吧?那女友,你死心吧。”
“你安的是什么心哦,”程自远几乎想哭,声音拖长了,透出一种绝望,“你从头到尾都不满,责骂,不高兴就翻脸走人,你把我当什么?人家的女友可不像你那样!”
“喔,光把我跟别的女的比?怎么不把你自己跟别的男的比?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像个男人嘛!我可告诉你,这一趟我担惊受怕,够了,认识你了,也心灰意冷了,从此各走各道,互不骚扰!”
咔嚓,电话挂断,均匀的电流是一道堤坝,隔断了汹涌的波浪。程自远感觉自己猛地撞到厚壁上,哗啦,全身碎裂。
哈哈哈,孙留香大笑,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女的,这女的……过分!”陈娜居然气吁吁说话,脸上是打抱不平的表情,又分明带一丝同仇敌忾的姿势,凝视程自远。
“所以我说嘛,你俩有缘,合适!”孙留香说。
程自远吁口气,摆手:“眼下什么时候?别乱说!”那口气,烦恼中带点说不清的快意。
孙留香夸张点头:“是是是,你们眼下要办白喜事,我知道,我一早就听说了,可我这人就是好心,爱讲真话,按耐不住,句句都是事实,好吧,你们来看,这里的悲伤、惊恐、意外、凶险,全会给你俩做媒的……”
“天,这叫什么话?”陈娜红着脸,嘴里想骂,忍了忍,皱眉跺脚而出。
程自远跟在后面,想搀扶,被甩开。他盯一眼孙留香,眼神含着埋怨。孙留香却拉过他,低语:“抓住机会,美好的跨国恋啊!她越害怕越悲伤,你越能上手。”
程自远挣开,气哼哼:“我不想趁人之危!”
“那男的该死,犯了吴村忌讳,招来怨鬼报复,冥冥之中有天意,你的机会来了,你不要放过,”孙留香小声道,“待会莲真道长回来,会去灵堂,你多向他请教。”
程自远无语,心里毛毛的,痒痒的,情绪复杂。
追上陈娜,这会她似乎动气了,眼睛发红,嘴里嘀咕:“那个老板娘打的什么主意啊,她,你,你们,是不是都串通好了?”
程自远脸哗一下煞白,结巴:“这,这怎么可能?”
陈娜直勾勾看他,泪眼模糊。“为什么你会没事?”问话凄厉。程自远感觉被扎了下,生疼。
“你也没事的,不是吗?”他气吁吁道。
“我没事?我没事是因为你没事吧?”陈娜哭道,“这不合理,有诡计!”
“我不是说过,他们敬重老师吗?老师是不受伤害的。”程自远忍了忍,到底还是把前夜的遭遇一吐为快:那些白衣鬼怪冲到房间,原是要把他和杨晖一块掠杀的,他说自己是老师,穷,并撒谎说杨晖也是老师,掠杀他们无法满足钱财需求,要那些鬼怪去找有钱的婆罗米亚族和斯坦拉地族开发商,话一出口鬼怪们就像中了咒语,喏喏而退。
陈娜哭声陡增,蹲在池塘边浑身乱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安的什么心!”
“你们也没问我啊,这这……这从何说起!”程自远慌了神,搓手叹息,说原以为那些鬼怪因为他,不会再来侵扰,即使前来侵扰,陈娜也会哭穷,说出自己的身份。他还想说,可能是蔡国强白天口无忌言,犯了吴村忌讳,才招来怨鬼报复,话到嘴边,到底忍住,蹲在陈娜身边。
哭了一阵,陈娜扭脸凝望他。
“帮帮我,”她颤声说,“我冷,我怕,哦天,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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