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素眉说炼成不生不死术,一起回到过去,改变时空,程自远心头震了下。这可能吗?要是能回到七年前,重新填写高考志愿、大底部购买股票、买北上广深的房子……天,那不是超爽?
程自远抬头,刚想开口,楚素眉的双眼闪出热切的渴望,僵木的表情似乎受到某种感染,渐渐变得生动起来,语气里夹杂了一点得意,甚至是诱惑的意味:
“怎么样?这算是厚报吧?”
程自远心潮翻涌,满腹的憋屈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七年前,我高考第一名,只可惜估分低了四十五分,错填了志愿,要不然……”
楚素眉凝眉嘟囔:“高考第一名……?”
程自远解释:“所谓高考,差不多相当于过去的科举考试。”
楚素眉大惊,两眼血红圆瞪,叫:“喔,天,科举第一名!原来程君是天下状元!失敬失敬!”
程自远苦笑,想纠正,转念一时怕扯不清。状元就状元吧,好歹现在大家也习惯这么说。七年前,论成绩,他也的确是琴城的高考状元,只可恨估分填志愿,白白浪费了他这么好的成绩!
楚素眉听了他七年前的遗恨,咬牙断言:“那一定是有权贵耍奸弄诡,把程君陷害了,冤枉啊,天下状元本该入选翰林院,晋升士大夫之列的,做县城里的小小教谕实在是大大的屈才。”
程自远心里叫:我的妈呀,这哪跟哪啊,原来你这女鬼还以为我是被贬到县城做教育官员的啊!原来你是这么理解我的穷教师身份!不过这一来,更增强了程自远心中的不平——七年前的估分填志愿,真把他害苦了,如果真的能回去……
“程君,程状元,和我合作,我一定助你回到七年前,挽回状元荣耀,揪出可恶的权贵,说不准你会位列公卿,做上首辅,富贵无边!”楚素眉的话音充满了激动,一只枯白的手同时握了过来,“我们共同努力!”
程自远歪咧嘴巴,心里喊:我的天,还首辅,*****呀,不敢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言之凿凿,太疯狂了。疑问再次像山一样,冷冷地堆积在他面前。
他说:“你说的那个太上玄元皇帝,可不是凡人,道教祖师爷呢,法力高强得很,他既然指点出了元凶的逃跑轨迹,那元凶还往哪里躲?你怎么会查这么久,也查不出来?”
楚素眉曼声道:“这很简单,太上玄元皇帝身居三清之界,位尊德厚,一直谨守鸿钧老祖和道门戒律,不参与人间是非,更不犯杀戮之恶,所以当初他老人家只是给我和矛龙师傅指点了两贼的逃遁轨迹,并没有插手捉拿,而我和矛龙师傅也是在三界之上,清虚之境,隐隐望见他们各穿生前服饰,一副生前模样,惶惶然拖曳白光,紫焰闪烁,没入吴村孤儿院,那里面的孤儿都面目相似,实难辨别……”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程自远问。
“三藩之乱被削平之后的第七或第八年,我记不确切了。”
程自远几乎要笑出声来,叫:“我的妈呀,都过去三百二十多年了,那元凶怎么还会是孤儿院里的小孩?你说的太离谱了吧?”
“错,”楚素眉瞪眼叫道,“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元凶和我一样,冤怨郁结,精魂不散,逃到这个世外桃源,寄寓人形,指望一代代躲藏苟延,逃避满清阴魂、汉军英灵的追击,我真替他们害臊、可怜……”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元凶三百多年一直在孤儿院里附体孤儿?这太吓人了吧?”程自远感到滑稽和愕然,耳边却响起胡姥姥的话——
“这些小孩迟早会被那个恶鬼淘空魂魄的……鬼怪变化多端……干起淘空小孩灵肉的恶行……”
难道胡姥姥早有察觉,说的是真的?
不寒而栗!
“怨魂附体,有什么奇怪?我附的便是黄家堡一个农妇的躯体,”楚素眉眨眼道,“只是我和矛龙都一直无法知道这两个元凶究竟附在哪些孤儿身上,因为孤儿都是活人,年年都在成长,长大成人,他们又会还魂退出,再重新附体别的孤儿,一代又一代地辗转腾挪,给我们的查找增添很多困难。”
一边说一边朝祠堂方向挥动白裸的长臂,念叨:“但他们身上的血腥煞气依旧,并从祠堂夜夜冒出,断无疑问,程君请看——”
伴随她的指点,一缕白光飞向祠堂,很快那里的屋瓦升起一片紫红的烟雾,这烟雾煞是怪异,像隐约的火焰在瓦上跳荡,不时窜起一缕血红,直冲云霄,周围隐隐然又有黑气缭绕,发出瘆人的哭号……
“我用鉴鬼真诀,识其煞气,奈何难辨其躯壳,不过一定在那十三个孤儿之中,断不会有错。”
“十二个了。”程自远想到雪艳,心痛,忍不住纠正。
楚素眉愣了下,点头道:“所有已经少掉的,和我无关,记住,我要是下手,一定会是皮开肉绽,精血脏器全无!”
程自远心里叫苦,抬头看她,忽又冷笑撇嘴:“好厉害的女强鬼!好高明的杀手!哼哼,你既然会鬼域遁空术,为什么不飞回去,亲眼看看那两个元凶是怎么逃到吴村,究竟钻到哪两个小孩体内的呢?何必这么辛辛苦苦查找?”
楚素眉说:“程君有所不知,我这鬼域遁空术虽可飞遁百年千里,却无法探进过去的时空里,穷追到底,只可在一边遥看而已。那两个元凶自云贵东来,落入吴村宅子,瓦墙遮挡,时空罩隔阻,我再无法窥其踪迹了,这真真是千古遗憾。”
程自远眉头拧紧,表情既嘲讽又疑惑。
楚素眉索性拉了他,说:“你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转过身,呼啦跃起,周身紫烟弥漫,风啸云涌,渐渐遮蔽了眼前的夜空和吴村景物,仿佛遁入深邃无边的黑洞里,伸手不见五指。这景象让程自远联想起吴村池塘的深处。
和池塘里不一样的是,这半空的黑洞似乎很稠密,有无数看不见的力量在四面八方挤压自己,闭嘴都承受了莫名的憋堵,很是窒闷。而唯一的声响,即他俩衣服飘动的猎猎声,此刻听起来像是被什么反复磨擦,发出低沉的啸叫。
程自远不由得心中惶恐,大呼:“什么也看不见啊,好憋闷!刚才我们遁空飞行可不是这样,出什么事了?”话一出口,竟咕噜咕噜作响,俨然他的话被浓密的近似水泡的东西裹住了,在黑暗里一串串飘浮。
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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