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偷运尸体的人逃回吴村度假楼,发现尸体仍躺在厅堂里,而楼上白衣少年吵吵嚷嚷,飘飞而下。惊疑间,尸体晃悠悠爬起,发出低哑的哭声。
这下瓦里亚也是裤裆湿热,转身跟上其他五人,一路哭喊着往附近的祠堂奔。
听到这里,程自远才发现不单胡里苏特、马纳斯受了伤,朱瓦莉破了衣服,瓦萨的母亲还跑脱了一只鞋子,班达尔的父亲则一瘸一拐崴了脚,而胡里苏特和瓦里亚的裤子洇出了可疑的湿斑。
胡姥姥也是满脸焦灼,连呼:“可恶!一定是楚素眉指使孤儿阴魂捣的鬼。这个凶灵不除,我吴村不得安宁!”
胡里苏特惊诧瞪眼,问:“谁?谁是楚素眉?”
胡姥姥张张嘴,似要解释,忽又淡然道:“一个死掉两年多的农妇,哎,你们不知情,这么深更半夜的,莫提莫提,还是随我来。”说着举起油灯在前面引路,把这六人带向左边走廊尽头那间胡里苏特住过的卧房。
那卧房只有五张床,胡姥姥和他们打扫一番后,咧嘴嘘气:“没办法,条件有限,你们将就吧。”
马纳斯说:“有这样也不错了,只是不知道这里安全不安全。”
胡姥姥指指屋角一个木盆,答非所问:“记住晚上别再出门,大小便就拉在盆里。”六人惶然而应。
胡姥姥唉口气,仰看贴在门边、如同一副麻脸的黄纸符箓,嘟囔:“但愿神灵能庇护你们。”
瓦萨的母亲抹一把脸上的汗,哈腰点头:“谢谢,谢谢,是你们的好心庇护了我们。”
“你们怎么知道这里就能庇护你们?”一声脆响冷不丁发自门外,小虎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众人身后的走廊里,幽幽发问。
大家一愣。
程自远赶紧拉住小虎头,责道:“小虎头,你怎么又溜出来了?”
瓦萨的母亲眨眼吞吐:“因为……因为这里有你们……你们是人啊。”
小虎头被程自远推着,一边往育儿室走,一边回过头盯住瓦萨的母亲,又扫看其他几个人,说:“你们怎么相信我们是人?”
六个逃亡者脸色陡变,叫:“啊,什么?你们不是人?你们是……”
小虎头发出冷笑。
程自远要他别再说胡话,赶紧去睡觉。胡姥姥则阴沉着脸,望一眼小虎头,叨咕:“鬼孩子,神魂都快被该死的楚素眉淘空了。”
胡里苏特问:“啊?姑姑,你说什么?”
胡姥姥摇手:“别听那小孩的,赶快休息。”
瓦萨的母亲不甘心,伸头过来,满脸惊警惕地问:“老人家,你刚才说鬼孩子、神魂淘空?”
“是啊,这小孩子怎么回事?”马纳斯凝神望着被拉向育儿室的小虎头,喃喃道。
胡姥姥吁口气,简单地把楚素眉化身保育员,侵蚀孤儿神魂,搅闹祠堂祖灵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瓦莉张嘴惊呼:“天啊,这么说这里的小孩都是……鬼?”
胡姥姥冷哼:“躯壳是人,神魂大概半人半鬼了。”
六个逃亡者齐齐地打了个冷战。
胡姥姥挥挥手说:“不过这倒没关系,人小,起不了大浪。”
一夜惊魂之后,六个人疲惫之极,各占一张床准备睡觉。床小,侧身蜷缩可以对付,问题是床只有五张,必须有一床挤两个人。为此,六个人嚷开了,马纳斯说他个子大,占位置,没法和别人共一床。胡里苏特说他昨天就在这里睡,资格老,理应一人睡一床,何况今晚大家都托他姑姑的照应,才有个地方安歇。
班达尔的父亲说他会打呼噜,恐怕影响别人。
瓦里亚摊摊手,说我一个男的,落单了,总不能跟女人谁。
瓦萨的母亲当即跳起脚,叫:“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这骚货睡,哎,气死我了,我宁可睡地下!”
朱瓦莉气鼓鼓地瞥了婆婆一眼,喊:“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睡啊?你算什么东西!”
瓦里亚冲过来,推了朱瓦莉一把,瞪眼叫:“你是什么东西,嗯?你敢骂我妈!”
朱瓦莉踉跄两步,一甩头发,回骂:“我什么东西?我好得很,她凭什么骂我骚货?”
瓦里亚勾个小拇指,撇嘴讥道:“难道骂错了吗?你背着我哥,跟那个姓吠利的家伙勾勾搭搭,你当我们不知道?我跟你说,你就是骚货骚货骚货!”
众人赶紧上去劝,把他俩隔开。
朱瓦莉双眼潮红,抽泣不已,背过身躲到墙角拨打电话,里面传出平静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反复拨打,都是这个提示音。
朱瓦莉捂脸哭叫:“哦,怎么回事?撇下我……我们不管么!呜呜呜……”
瓦萨的母亲冷眼看她,幽幽道:“那姓吠利的家伙怕是早就跑下山了,在三奶四奶的床上,不方便接电话。跟这种男人打交道,就得把自己当插座,耐心等着插头来插,要是非把自己也当插头,主动地去插,到处乱插,就会短路的。”
朱瓦莉反讥:“你这么清楚,一定是个插座,让很多插头插过!”
瓦萨的母亲瞪眼伸脖,喝:“你说什么?你敢说我?我可是好心告诫你!”
朱瓦莉也瞪眼:“我也是好心告诫你!”
瓦里亚嚯地伸长手,去扇朱瓦莉耳光。众人赶忙又拉他,劝。瓦里亚的手掌扇在空气里,呼啦呼啦的,应和他气哼哼的喘息。
闹了一阵,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这婆媳俩是无论如何没法共一床了,只得让瓦里亚和母亲挤一挤。就这么,六个男女混居一室,熬过下半夜。
第二天大早,朱瓦莉终于拨通了江伦萨米的电话,伤心哭诉昨夜的遭遇,骂江伦萨米无情无义,不肯让她上他的车,害她担惊受怕,还遭到婆子、小叔子的怀疑诟骂,这都是江伦萨米惹的,他得补偿,得快快来接她、陪她。
一边说一边抹泪不止。
电话里,江伦萨米赔了小心,反复哄:“你听我说,亲爱的,你听我说……”说到昨晚他受阻于大雾,没法和他们联系,只得怏怏下山,想着马纳斯是专业司机,皮卡车虽略有刮损,却性能良好,加上车上人多,应该没事,就关机休息,没想到又出了事。
听到车上六人安然无恙,只是皮卡车撞山壁熄了火,江伦萨米松了口气,答应派师傅来处理。朱瓦莉跺脚哭怨:“只是派别人来吗?人家受那么大惊吓,你好意思躲开?”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解释:“我忙啊,没有时间。”
朱瓦莉捏着手机一蹲,哭开了:“你要不来,我,我就不走,我死在这里变鬼得了。”
吴尚青这时睁着红肿的眼睛,晃过来,看得出他也是一宿没睡好,忧心忡忡的,伸手对朱瓦莉说:“是吠利老总吧?来,我跟他说。”
接过电话,吴尚青埋下头,一边往走廊尽头没人的角落踱,一边嘀咕:
“吠利老总啊,你还得过来呢,事情重要,紧急,我们不能不好好商量商量,那么多眼睛盯着这里,你不来可就……”
说着说着压低声音,瞟一眼周围,目光充满异样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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