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鸦雀无声,一时之间廖庆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正抬起手来想要按压肝脏进行检查,小潘却像疯了一样拿起一把解剖刀,把死者的肝脏割了一片下来。
“小潘你干什么,你疯了!”廖庆被小潘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赶紧喊了一声。
小潘像聋了一般,一点都没听到廖庆的喊声。他用镊子夹起那一片肝脏,跑过去把吸液器的血泵盖子打开,透明的圆柱形吸血桶里装了整整半罐血。他一只手抱起那个透明血桶,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把割下来的那片肝脏顺着罐壁滑进血水里,然后把血桶放回去,静置起来。
他两手张开,叫周围的人保持安静,自己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血液安静下来,小潘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罐子里的动静。
缓缓的,那血液的表面竟然开始荡漾起一圈圈波纹!
看到本该一片死寂的水中荡漾起了波纹,这种震撼很难形容,目瞪口呆好像还差一点,应该用胆战心惊来形容比较合适。
大家应该都有这种感觉,比方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突然间闯入了一个生物系的标本室,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动物尸体和人体器官,会觉得毛骨悚然,老是觉得背后会冒出一个鬼来。
而现在,大家是觉得好像这个罐子里会随时冒出一个怪物来。但是好奇心使得他们虽然害怕,仍旧要继续探索。
只有小潘的目光是异常兴奋的,这种现象让他感觉到血脉喷张。要知道他可是一个为了研究病毒不惜跑去盗墓挖尸的人,现在误打误撞地碰上这么具尸体,产生了这样奇特的状况,让他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兴奋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了,眼神就像小孩子看见奥特曼一样放着光。
“活的……活的!哈哈哈哈!”小潘突然大笑了起来,跑上去抱住那个装满了血液的罐子,不住地抚摸,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头发一般,目光暧昧。
“小潘,你看!这罐子的血在变少!”因为吸液器连接的罐子是有刻度的,廖庆这女人天生的眼尖,血柱下降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居然被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怪不得她能立刻嗅到老公出轨的痕迹。这么尖锐的眼睛,哪个男人偷吃能瞒得过她?
小潘听了这话,便像个木头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珠子也不转一转,盯着上面的刻度。果然,那血柱缓缓下降了一点儿。
“它吃东西了……”小潘嘴角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终于开口吃东西了。但是他的表情诡异得,就好像一个母亲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给它喂奶,然后说孩子在吃东西……
廖庆觉得小潘有点不对劲儿,就赶紧推了推他的肩膀。小潘被这一推,如梦初醒,对着廖庆笑了笑,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东西真有趣儿!”小潘笑着道,“这一定是跟我们之前研究的那个病毒有关!搞不好我们逮着活体了!”
“有没有关是一回事,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白警官?”廖庆问。
“我觉得可以说,毕竟是因为她,我们才能发现这种病毒的存在,不然谁知道还有这种东西?我们就只告诉她一个人,至于具体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就让小白自己去想吧!”小潘倒是把该推卸的东西都推卸得干干净净,他一心都在那奇妙的病毒上面,根本没心情去管别的事情。
廖庆这才想起来,周围还有几个不在食肝病毒研究小组里面的医生,她表情有点尴尬,只好请那几个人先出去。
那几个人倒也识趣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走了。廖庆叮嘱他们“不想多事就不要把这些话给外人说,这挺机密的!搞不好要犯法的”,几个医生纷纷点头如捣蒜。
“咱们要不要通知院长?”廖庆问。
“院长是其次,他几时来管过这些事?我们先通知溯游和胖胖才是真的,咱们几个聚在一起,又能开工研究了!”
“你怎么不呆在实验室里,要跑医院来工作!”廖庆白了小潘一眼。内行人都知道,临床医师和实验室的医疗研究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医生很多时候是机械化作业,工作内容单一,并且繁琐冗杂,那些喜欢研究疑难杂症的人其实更适合呆在研究所里,毕竟那里才是从事创造性工作的地方。
“我有什么办法,在我老爹眼里能赚钱的工作才是好工作,要是我去当苦逼的研究院,他不马上把我捆会浙江去,让我守着他的店子卖东西!那还不如把我杀了。当医生有什么不好?该来的始终回来,你看我不是碰上自己喜欢的研究项目了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廖庆有点不甘心地闭嘴了,她是一个性格比较极端的人,认为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儿就得是什么样儿,所以她看很多东西都有一种违和感,对人对事的要求也很高,常常是拉长个脸,对生活有很多的不满。这就是为什么她谈了七年的恋爱才结婚,结婚之后没多久发现老公有一次出轨,就果断绝决地离婚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整个肝脏都切下来泡进去,我估计这玩意儿要在有血的环境中才能生存!怪不得咱们搞到的东西都是死的,这玩意儿得新鲜才能养活,解剖那些冻了几个月的尸体有什么用?”小潘说着就跑去脱那服务员的衣服,他让廖庆去取秘书的肝脏,自己拔掉服务员的衣服之后,就拿刀子直接在他的肝脏处下刀,他也没讲究了,拿了一个盛解剖工具的盘子过来,在尸体开口处接血液,然后就把肝脏取出来,放在装了血的盘子中央。
那肝脏还在轻微地跳动,突——突的节奏,很像心跳,不过比心跳急促一点点,感觉就像有人拿手指在轻轻地触碰它,给它做震动按摩一样。
尸体和肝脏都处理好之后,他们去通知了食肝小组的人,说晚饭后一起开个小会议,讨论讨论今天碰到的现象。
白领侦坐在门口等消息,廖庆把她叫到解剖室里面来,跟她说明了尸体的情况,白领侦倒是没怎么吃惊的表情。
她最近变得有些呆呆的,常常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反应慢还是真的不关心这些东西了。她说自己会想办法先回去解释,请他们务必继续研究,并且把研究的结果及时通知给自己。这样官方的对白让廖庆觉得不大习惯。白领侦是她见过的公务员当中最不喜欢打官腔的一个,现在居然会讲这样的对白了。
一个人如果突然发生这样的改变,会让人觉得她在守护着什么秘密。白领侦其实并不是没有反应,只是她一时之间无法把病毒和这些案件联系起来。又多了两个人死于奇怪的病毒?这件事能说明什么呢?
病毒——肝脏——工人——秘书——服务员——吴家的工程,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她还没有想出什么东西来,所以才会面无表情。新加入的因素,还有一个是云安连,这个表面上“庶出”的云家大公子,好像怀着一种对父亲很不满的情绪插入了这个事件,他是想借这件事情对父亲进行什么报复么?
一个儿子想要报复父亲会怎么做?或者再放大一点,一个人想要报复另一个人,会怎么做?
一定是毁掉那人最喜爱,最想要的东西。
那么,云安连插手这件事,能够对云爷所欲所求造成什么影响呢?云爷所欲求之物又是什么?他已经功成名就,已经坐到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还能要求什么呢?
又或者,云安连想毁掉的,是父亲已经得到的东西?他想把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江山都毁掉么?这谈何容易!云安连不过是个富二代,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赐予的,他有什么样的能力去毁掉父亲的江山呢?
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想,如果,你是他……白领侦尽力把自己想象成是云安连,如果自己是云爷的子女,想要毁掉云爷的江山,需要干什么事,找什么时机……
破绽!
除非云爷露出了破绽!假设存在这样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被揭穿,即使是云爷这样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也能够一夕之间被拉下马,那么只要把这个秘密揭露出来,就能够达到扳倒云爷的目的。
但是这个秘密一定是保护得很好的,云爷的那些死对头们肯定是无从得知,甚至,白领侦觉得,云爷被贬到这里来,很可能也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云安连是云爷的亲生儿子,他有这个身份的优势,所以他得知了这个秘密的存在,他心里怨恨父亲对母亲的寡情薄幸,所以想要借着这个秘密来搬到父亲,他想让父亲意识到,他不应该为了事业而舍弃母亲,他要让父亲明白舍弃自己的妻子得来的江山必定不能长久。
一定是这样!
白领侦皱着眉头躺倒在车内,开车的是她带来的警员,她自己在后座躺着想事情,为了合理解释云安连的突然出现,她想了这么多的理由,看起来好像说得通。破案很需要合理的假设,然后让证据一环一环地去修正,最后得出整个事实的真相。
白领侦渐渐地感到这一连串的案子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也许一切都是围绕着云爷背后的那个秘密而来,这些人,也不是偶然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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