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隔离区里头的人们,除了房间以外,还能到外头青草地自由活动,除了时间控制之外,事实上与坐牢并无两样。更不用提送进隔离室的人很多都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到处走动。
张杰在隔离区没什么自由活动的时间与空间,他本身的存在已经招来太多关注,顶着响铛铛的名号『山难幸存者中还活着的人』,似乎引起什么大轰动了,大批研究人员慕名而来,甚至为他开了一场座谈会。
张杰只想做研究,并不想开什么座谈会,但既然讨论的话题也是跟菌种与蝴蝶有关,他倒是不介意跟大家分享他的经验谈。他把他如何对抗菌种的方法跟大家分享,事实上他也没有对抗成功,菌种还是入侵到他的肺部里头。
张杰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整理出来,和大家报告,就像是在学生时代那样,他对着所有群众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他试验过的结果。
他希望自己能加入他们的研究团队之中,他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但这件事却被搁置对待。座谈会过后,已经过了三天,期间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人邀请他参加他们的研究。
这是一件令人丧气的事。
张杰在房间里头憋得慌,身体隐隐作痛着,他想到外头走走。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到外头去呼吸新鲜空气。
隔离区外头有块空地,人们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但他走向空地时,不见任何人影。正确来说,没有遇到和他一样的一般民众、感染者。
张杰绕了一圈,只有带枪的警卫。
那些人到哪去了?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吗?这些人为什么要带枪?他们这些感染者严格说起来都是病人,并不是犯人啊。
张杰在空地研究着带枪的警卫,呆看着他许久,警卫与他干瞪眼,谁都没开口说话,谁都没有任何动作。
突然隔离室里有了动静,有个女人抱着小孩往一处赶,张杰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小跑到女人身边,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女儿又犯痛了,我要送她给医生看看。”女人脸上有泪,哭着对张杰说道。
在女人的带领下,张杰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医疗室,他对这里太不熟悉了。也深深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跟在医疗室里的感染者比,实在好得太多了。
医疗室里的哀嚎声不断,有大人也有小孩,尤其是小孩尖锐哭诉声,特别的令人寒颤。里头的医生护士忙得不可开交,处理完一批又来一批,几乎没停过。
张杰站在医疗室的门口,看着里头彷佛战场般的景象,有点傻住了。环顾周遭,全是痛不欲生的感染者,他看见女人想挤进队伍里头,跟护士拿了号码牌,护士好说歹说,劝她排队等候。女人焦急的模样,边哭边到队伍尽头坐下,只能等待。在她前方还有一堆人在等待。
张杰心情很沉重,他走到女人身旁,询问她,”能让我看看她的情况吗?”
女人有些迟疑,警戒看了他一会,最后把小孩的手拉开给他看看。
“医生之前帮她开过刀,取出一些虫子出来,可是菌种还在里头生长,她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女人说着,小孩将头埋在女人怀里,喃喃着妈妈我好痛。
张杰握住她的纤细手臂,摸到明显的硬块,这是菌种占据的象征。
“本来硬块没有这么大,但是把虫子清干净后硬块就越来越严重。”女人说话颤抖,咬牙要自己冷静一点。
“妳也是感染者吗?”张杰询问她,想要转移她的注意,他知道在隔离区里的人当然都是感染者。
“是,但我没有这么严重。”女人轻描淡写地回应。
“妳的部位在哪?”张杰追问,让话题继续下去。他试着握握小孩手臂各个范围,手指末端重捏都没有反应,重压硬块之下的部位,小女孩都没有反应。
“我的在背部。”
女人话一说完,女孩唉叫一声,她抬头对女人求救,”妈妈,我好疼!”
“妳女儿硬块以下的手恐怕要废了。”张杰说着,放开女孩的手臂,”但硬块以上还是正常。”
“你说什么?你是医生吗?”
“我不是医生,但我对生物体多少有点研究。”张杰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如果是我想的那样,菌种堵住血管,血液循环不过去,导致组织坏死,妳女儿的手可能截肢。”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形同截肢了。
女人显然听不懂张杰的意思,但听懂了截肢,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自责不已。
张杰低头看看小孩,小孩状况外,跟她妈妈说了声很疼,又安静下来,警戒地盯着张杰看,很怕他又去碰触她疼痛的地方。
“别怕,我不会再碰妳了。刚才弄痛妳了,叔叔很抱歉。”张杰讨好地向小孩道歉,露出善意的微笑,虽然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
小孩摇头,表示原谅他了。
真乖巧。
“先生是感染哪个部位呢?你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感染者。”女人对他有点好奇,这人看来虽然苍白,但和她们又不太一样,跟她们这些感染者比起他看起来格外的健朗。
“我主要也是在手臂。”张杰回答她。
“你感染时间不久吧?我跟我女儿是在城里发现蝴蝶之后没多久就被攻击了,到现在也不过两个礼拜而已。我们以为伤口愈合就没事了,没想到居然会有虫子。”女人说着又要哭起来的样子。
“嗯……我受伤之后,一直刻意保持伤口,尽量不让它愈合,每天剥除菌芽之外,还要用酒精擦拭过。但纵使我擦拭过很多次,菌芽还是不断的长出。”
“要怎么保持伤口不愈合?”就算放着不管,伤口也还是会愈合的不是吗?女人大感不解。
张杰抬起手,拉开手上的长袖,在他手肘有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伤口,他以拇指按压伤口部分,又是按压又是扯开,伤口又流出一滴血来。女人看见到抽一口气,她女儿听闻,也想探头看看,却被妈妈盖住眼睛。
“抱歉,确实是儿童不宜。是我欠考虑了。”张杰道歉,赶紧把长袖拉回,遮盖住他的伤口。
“你这样的状态多久了?”女人细问,确认已经看不见他的伤口后,才放开女儿的眼睛。女孩睁着大眼好奇,却错过了,没看见什么惊奇的事物。
“有很长一阵子了,比妳们还久一点。”张杰说得娓婉。
她们还想再聊,但似乎轮到他们了,护士叫到他们的号码,让她们赶紧过去。张杰跟着过去看看。
医生看见女孩皱起眉头,”怎么又来了?前天不是才看过?”
“医生,我女儿她手举不起来,也动不了了。她还觉得很痛。”女人无视医生那状似抱怨的语气,将她女儿的征状告知医生。
“我开止痛药给妳吧。”医生写着字,似乎就要结束她们的问诊。
张杰看不下去,一手拍桌子,就拍在医生面前的文件上,打断他写字。
“你、你干嘛!”医生吓了好大一跳,惊恐地瞪着他,随后吆喝着,”警卫!警卫快来啊!”
“就算警卫来了,他们也动不了我。”张杰没把警卫放在眼底,”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你──你是谁?”医生诚惶诚恐。
“我是那次山难幸存者中唯一还存活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这代表我非常重要,在场所有还活着的感染者都很重要!你明不明白我们的价值?你们明不明白我们这些感染者的实验价值!?”张杰说到最后,扬声对在场的所有人吆喝。他看向那些医生与护士,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按照自己所学所接触的知识常识来处理感染者,偏偏感染者就是不能这样处理。
张杰看着医生治病,给药,希望伤口愈合,他觉得他前阵子去参加什么座谈会浪费时间!怎么那些研究人员没有把消息传递给医理人员知情,他们才是最该知道的一群!
张杰气结,猛咳起来,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撑着着桌缘,施力点,将他卡在喉咙呼之欲出的感觉吐出。哗地,吐出血来。
张杰吐出血后,吁口长气,恢复镇定,异常地冷静,他擦去因为猛咳而逼出一两滴眼泪,嘴边全是血与口水。
好像他吐的不是血,张杰站起身,他站得很稳,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瞬间,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动作。
“我要见这个隔离区的负责人。你们现在迫切地需要改变做法,我做为与菌种搏斗最久的人,能够提供你们办法。”张杰扫视所有人,最后停在上前要带他走的警卫,”我自己走。”
张杰一个人越过空地,回去他自己的房间。他不知道其它人的情况如何,但他是自己一个人一间,他躺在床上休息,他肺部的疼痛恐怕又要升级了。
怎么又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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