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整容医生。那天我上班刚进办公室，就见一个戴着口罩的人跟进来：“你是丁医生吗？我来是想整容的。”我点了点头，等着他摘下口罩。没想到他左右环视，看看边上没有人，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人民币：“丁医生，这个，请先收下……”“哎，这……这是干什么？”“丁医生，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那人说着，把钱往我手里塞。

　　来人把口罩摘掉了，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疤痕，面容完全端正。他看出了我的疑惑，低声地央求我：“丁医生，我想把现在的样子改改，你能不能，帮我改成刘德华一样的？”

　　我想笑出来，但突然，有个发现像闪电一样，在我脑袋里掠过。我急忙控制住，才没有流露出半点声色来。短暂地迟疑一下后，我请他一星期后再来找我。

　　当天下了班，我回到住处打开电脑上网，调出我曾看到的一张图片，果然，那张图片上的人，跟刚刚那位要求整容的人一模一样！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是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

　　汗，立即从我脸上下来。怎么办呢，是报警，还是给他做手术？

　　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天快亮了，我才咬咬牙，把那一沓钱，锁进了抽屉里……

　　手术在两个星期后进行，效果让人很满意。两个月过去了，现在的他与入院时的他大相径庭。如果不是我亲自操的刀，可能很难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他出院了，我长舒一口气。然而这天夜里我上了床，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我刚想爬起来，却见一个戴口罩的人，直直地走了进来。这不就是那个整容的人吗？他怎么知道我的住处？又怎么直接闯进来？

　　“丁医生，我总算找着你了。”他站在我的床前，望着我。我很吃惊，他以这样的方式闯入，明显不像友善的。难道是，向我索要那一万块“红包”来了？

　　“丁医生，你不是说，我的手术完全成功了吗？我现在来是想问问，我的面皮为什么总是这么痒？”他一边问一边抬起手，隔着口罩搔一搔。

　　我惊异地望着他，：“面皮发痒？”“对，痒得很，你看我，越搔越痒了。”“有这样的事？”一时，我脑子里充满问号。我已经做过几十例整容手术了，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现象。我正想解释，却见他摇摇了手：“丁医生，这个事情很好解决，我已经想出办法了。既然我一到夜晚就面皮痒，那你每天夜里就到我这里来，帮我搔一搔吧。”

　　什么，让我夜里跑到他那里去，帮他搔脸皮？我想一口回绝他，没想到出口的话，竟然是这样：“好的好的，从明天开始，我每个夜里过来，帮你搔脸皮吧……”话一出口我惊奇万分，自己怎么会这么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连连点着头：“好啊好啊，那我每天夜里等着你啊。”

　　他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又像幽灵一样消失了。他走后，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当我想进一步思考时，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亮以后，我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觉得刚刚发生的事，就像一个清晰的梦。我梦见那个整过容的人，来找我……我愣了一会，相信那不是真的，肯定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晚上，我正想关灯睡觉，忽然想起那个人曾经约我，夜里要去给他搔脸皮。我爬起来走出门去。迎面见他就在外面等。我就跟着他往前走。过街穿弄，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他推开一扇门就进去，然后躺在了里面的床上。

　　“来，给我搔吧。”他向我招着手。

　　他摘下口罩，露出的，正是刘德华一样的面容。我立即主动上前，伸出五指直向他脸皮上抓去。他顿时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我一听他喊好就更加起劲，搔得更用力。直到，我感到自己的指甲疼痛起来，终于把我痛醒了。

　　原来我正躺在自己床上，而手，正不由自主地在搔床板。我坐起身，再一次不解地发呆。梦，又是梦，我怎么净做这样古怪的梦？

　　然而，当我去上班，真的碰上这个人时，我竟发现，那个人的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的血印子，那分明是被什么东西抓出的。

　　“丁医生，”还是他先开口，口气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不知怎么回事，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来给我搔痒，可今天早上醒来，你看我这脸，都成这样了……”

　　我张了半天的嘴，才吐出一句话：“昨天夜里，我也做了这个梦……”

　　“什么？”他惊呆了。我们已经都分不清，那些发生的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荒唐的梦。

　　“丁医生，你比我有水平，你说说，这是怎么的了？”“刘德华”式的脸上，一片惨白。而我再有水平，也想不透这是一种什么现象。我只好低声忠告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我已经预感到，他来找我，总会有麻烦。我最大的愿望，是他从此从我的视野里消失，远走高飞。

　　然而当天夜里，我刚躺下，又听得他在外面敲门了：“丁医生，快给我来搔痒啊。”我刚想拒绝，身子却已经爬了起来。我打开门出去，只见他戴着口罩在外面等着。我在后面跟着他。他又进了那个院子，到里面的床上躺下，我又兴奋地上前，给他的脸皮上搔痒。搔呀搔，直到，指甲的疼痛把我痛醒。我依然躺在自己床上，搔的是自己的床板。

　　恐惧紧紧攫住了我的心。而当我早上刚进医院，迎面见他站在走廊里，两手正捂着脸。他放开手，我看到，他脸上的血印子更稠密。

　　他把我拉到厕所去。那里有镜子。他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气喘吁吁：“丁医生，你看到了吧，我这脸皮，都被你搔出血了……”“可是……我真的给你搔了吗？”“我也不知道呀，可我明明梦见，是你来帮我搔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除了恐惧和不解，我们找不出任何答案。我不得不提出，以后夜里睡觉，我们用绳子把自己绑好，就算梦游，也不至于能解开绳结吧。可是没想到，这天夜里，我把自己绑在床上后，就听到他的敲门声。我轻易地就爬起来走出去。到了他那里，我刚想帮他搔，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丁医生，我现在痒得快受不了，你只用手搔，已经不起作用了。”“那怎么办？”我不解地望着他。他指了指桌上，那里有一把水果刀。

　　我二话没说，拿起了刀，朝着他脸上扎下去，他发出了舒服的呻吟。“丁医生，这个办法好。”他称赞着。我越来越起劲，终于感到手腕奇酸，酸得醒了过来——我正躺在自己床上，绑在身上的绳子并没有解开。而我的手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挥舞着……

　　我不敢去上班了。我不用去，就知道他的脸上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我的手机突然响了，里面传出的，是一个沉闷而恐怖的声音：“丁医生！丁医生啊，我的脸，我的脸要痛死了……”

　　他在痛苦地惨叫着。我的面前，出现了他鲜血淋漓的脸。他的脸上肯定被刀扎开，而这都是由我干的。但我到底有没有真干？如果是梦，我们为什么遥相呼应，做着同一个主题的梦？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我们的行动违背自己的意愿？我无法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想暂时休个假，先躲开那个人一段时间。当天我用电话向院长请好假，然后准备好了行李，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哪想到，这天夜里刚睡下，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丁医生，现在有一个手术，请你马上到医院来。”我觉得奇怪，我只是一个整容医生，有谁会在三更半夜要求整容的？有手术不可以留到白天吗？但既然是医院来催，我也不能推托了，打着呵欠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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