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苦涩的果实
什麼?你说什麼?何芹在店裡接到了乐婷打来的电话,她一面应付著一旁几个手上戴著名贵戒指的中年妇人,一面对著电话说:你叫她来听。什麼?关在房间不出来?那算了,等我回去再说,你看好妹妹。何芹掛上电话,对那群太太歉然一笑,说:家裡两个姊妹吵架了。
多大啦?彭太太在镜子前摆了好几姿势,对手上提著的那只枣红色皮包似乎不太满意,皱了皱眉,说:不太适合我。
是不是,我就说刚才的鹅黄色比较适合你。何芹微笑著,接过彭太太手上的皮包,又换过另一只给她。我三个女儿,一个高中毕业要上大学,一个国二升国三,一个国小四年级升五年级。
你一个人带三个女儿,女儿拉拔大了,最后还不是得嫁人,到那时你身边什麼也没有,不如趁这两年还年轻,替自己找个男人。个头矮小的李太太这麼说,她一面说,还一面和孙太太把玩著一只柜上那些毛皮手套、花纹领巾。
谁说的,我家女儿三十好几,事业有成,还不是单身贵族、黄金女郎,成天『妈咪』长、『妈咪』短地喊著我,天天黏著我,陪我逛街、买菜哩,我说女儿好,女儿贴心。彭太太哼哼地说,一面说一面摆手,将手上那些缀饰摇得哗啦啦响。
唉哟,彭太太,你想,等她四十好几,还嫁不出去呀,那就不是黄金女郎,是金华火腿啦!那时候她还『妈咪』长、『妈咪』地黏著你,你还笑得出来吗!李太太牙尖嘴利,最爱损人。
哼。彭太太嗓门大,度量也不小,她女儿可是大公司经理,有千万身价,哪那麼容易变成金华火腿,她便也不在意李太太一番话,而说:我就爱女儿,怎样。
就是嘛,我家那大宝出生的时候,每个人都讚他聪明,说长大了一定做官,现在不也是过一天算一天,随他去啦,生儿子并没有比较好。孙太太呵呵笑著打圆场。
啊,说到你家大宝啊,他不是在玩那个什麼电脑吗?李太太话锋一转便转到了孙太太大儿子身上。
是啊,什麼线上游戏,叫什麼鬼的我也不知道。孙太太呵呵笑地说。
你那个大宝啊,不就是现在电视上说的那个什麼『宅』、『宅』……『宅』什麼……我一时想不起来。李太太拍了拍自己的头。
宅男啦。何芹插话,和几位贵妇太太比起来,她年纪轻些,偶而和女儿们看看电视,或是和店裡头的年轻客人閒聊几句,对於时下新鲜事物、流行语汇倒也不太陌生。
就是宅男啦!你的大宝比彭太太的金华火腿还要糟糕,人家女儿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经理,嫁不出去至少还会赚钱,你家大宝会干嘛?成天打游戏,上次见到他,连喊都不喊,别说讨老婆啦,等你夫妻俩有天葛屁了,你家大宝不是要去当游民啦!李太太嘎嘎笑著说。
你一张嘴比大便还要臭。孙太太挥了挥手。
何芹啊,秀惠最近怎麼啦,怎麼都没看到她。彭太太总算决定要了手上的鹅黄色皮包,同时她也挑了两对耳环、一件薄外套。
啊。我一忙,都忘了和你们说……何芹楞了楞,接过彭太太递来的信用卡,苦笑地说:秀惠她……两个月前出了车祸,过世了。
啊……李太太、孙太太本来还在一旁斗嘴,听何芹这麼说,登时静了下来。
那秀惠是何芹的大学同学,十几年至交好友,在何芹离婚那几年,对她帮助极大,也是这精品店的小股东,早两年还常来店裡帮忙,前阵子才听说她交了个小男朋友,甜蜜得像蜜糖一样,甚至还动了再婚的念头,此时何芹口裡这说出的消息像是旱地闪电一般地突然,惹得三位太太唉声叹气、哈拉打屁了好半晌,又买了几样东西,这才结伴离去。
何芹望著外头车水马龙的街,心中悵然,秀惠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大恩人,不论是她的人生,还是这间店,倘若是没有秀惠帮忙,可也难有今日。何芹来不及哀伤太久,店裡生意好,三位太太走后不久,又来新的客人,她忙碌地招呼客人,心思却不如以往那样专注,算错了几次折扣。秀惠死后,她常心不在焉,除了新分店和新家搬迁的忙碌琐事之外,她像是还有额外的烦恼。
客人一批一批地来,又一批一批地走,到了傍晚,她将店面交给副店长打理,她匆匆用过晚餐,招了计程车,她得赶去分店帮忙。
她望著车上后视镜悬掛的符籙缀饰微微出神,结束了大半天的工作并未使她放鬆,她紧蹙的眉心完全无法鬆开。她突然问:司机大哥啊,你这符灵不灵啊?
你说这个喔?那司机呵呵笑著,摸了摸那符籙缀饰,随口说:求心安的啦,灵不灵我也不知道,做人啊,脚踏实地最要紧啦,做人实在,百毒不侵啦。
那你有没有听说哪间庙、哪座宫比较灵啊?何芹不死心地问。
庙喔……司机想了想,说:那要看是哪种庙啊,有些庙名气很大,可是要说灵不灵就不知道啦,看你是求财还是保平安还是什麼的,都不一样啦!
嗯。就是……供奉……孤魂野鬼的,例如……意外死去的朋友,或是刚出生……或是还没有出生的小孩子……何芹怯怯懦懦地说。
好复杂喔,我不懂啦,有些客人会跟我聊到这些,但我都有听没有懂啦,不过我有记得一些地方就是了。司机这麼说,随口报了几间庙名,座落在什麼地方等等。
何芹用心听著,却有些失望,那些庙宇她大都拜访过。
都不符合她的期望。
司机大哥啊,我就直说好了,你……有没有听过……养小鬼?降头术?何芹吞吞吐吐地说:例如知不知道哪边的降头师父比较厉害……之类的……
降头喔!司机先是一愣,跟著大摇其头。这……我就不懂了啦,也没载过会降头的客人,也没听过,你说的降头是电影裡演的那种喔,那种很邪门耶……
何芹本便不特别抱著期望,反正她每天都会搭乘三次计程车,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向人打听消息,因此她此时便也陪笑点头。我知道,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何芹回到家时,已接近凌晨一点。新分店的店长经验生疏,她得不断地叮嘱店内的陈设摆饰、与客人之间的应对话术等等。
她已经儘量提早返家了,她提著滷味宵夜,她还记得白天乐婷打来的告状电话。
客厅漆黑,何芹开了灯,将皮包随意扔在高级沙发上,将滷味随手放在玻璃桌上,家中一切摆设都是那样崭新漂亮……自然是比不上上午那些彭太太、李太太、孙太太家了,但可比原本的旧家高级太多。
这个新家可是她努力多年的成果,然而她每天忙碌工作之下,竟也没多餘的心力来享受这个又大又美的新家。
她拖著疲惫的身子来到两个妹妹的房间,旋动门把,锁著的。
她敲了敲门,说:小颖?莉莉?我是妈,我回家了,有什麼事出来跟妈好好说。
何芹没有得到回应,乐婷自一旁的房间步出,说:我让莉莉睡我房间,小颖刚刚有出来上厕所,上完又把房间锁起来了。
嗯……何芹知道小颖斗气之餘还记得出房间上厕所,那便也不太担心了,她拍了拍乐婷的肩说:我带了滷味回来,你先吃吧,我洗个澡。
我现在不吃宵夜了,我减肥。乐婷摇头笑了笑。
减肥?何芹斜了她一眼,调侃地说:你想当纸片人啊,你都已经皮包骨了。
会吗?我觉得我很胖啊,诺,你摸,我全身都是肥肉,手臂、屁股、小腹……乐婷抓著何芹的手,去摸她的胳臂。
会吗,哪有……何芹不摸还好,一摸之下却有些愕然,乐婷不但不胖,且似乎过瘦了,她的手臂摸起来几乎如同包著一层皮的竹竿,她的大腿就快要和小腿一样细了。
何芹摸了摸乐婷的脸,仔细看了看她,这才惊觉乐婷的脸颊竟是那样的削瘦,不论是现在所谓的纸片人,或是以往称呼的皮包骨,用在乐婷身上,都是极其贴切的。
乐婷,你怎麼变那麼瘦?你都没吃东西?何芹忍不住惊呼。
哪有,我都吃很多好不好。
妈先去洗澡,你赶快去吃点滷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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