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怕了。

　　可是王警官究竟在怕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是在怕死而复生的李林？不，不对，如果李林真的能复活，王警官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至少，他给自己破案的心理压力会小许多。

　　还是说，他在害怕小李，不，现在应该叫他小林了。可是小林的眼神真诚毫无做作，一点也没有像是在撒谎的模样，这说明小李和小林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王警官感到有些迷茫，他忽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个视频短片：一个人遭遇了车祸，大脑部分失忆，他经历了一些人和事，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这些经历过的人和事有些蹊跷，一些人不再是原本的名字，一些事也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最后这个人疯了，因为他分不清究竟那边是现实，那边是虚幻。

　　王警官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王警官并没有遭遇什么巨大的打击而导致失忆。但是最让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发生了，假如李林和他的死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那么为什么自己的记忆却记得如此清楚，反而林立这个人让他一无所知？

　　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李林并不存在于现实中，这只是他的想象世界里的产物。而林立作为一个已经和自己相处了半年的邻居，真实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王警官不想再继续分析下去了，他怕自己也会受不了事实和幻觉的逼迫而疯掉。疯子，一个多么可怕的词语，以前王警官还有些歧视疯子，但现在他忽然有些怜悯他们了。

　　自己会被逼疯么？

　　王警官不知道，所以，他需要一个解释，而他求助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

　　人们把母亲描述得那么伟大，那么母亲应该不会欺骗自己的子女吧？王警官看着客厅的方向静静地想着，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答案。

　　母亲很快结束了和林立等人的闲聊，她关上了大门，一回头，却发现王警官站在自己身后，面容憔悴，眼神黯淡。

　　“小伟啊，你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对老林问了那样不礼貌的一句话，你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年龄阶段，对这些事情很犯忌讳吗？”还没等王警官开口，母亲便念叨了起来，她用埋怨的眼神看着王警官，等待王警官给她一个解释。

　　不过，王警官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感到了一丝诧异：“妈，你一定不会骗我的，对吗？”

　　王警官的母亲听到这话，面色一怔，然后用手摸了摸王警官的额头：“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妈，你认识我的一位叫李林的同事吗？”王警官盯着母亲的双眼，缓缓开口问道。

　　“李林？你的同事那么多，我记不清了。”母亲看着王警官有些古怪的表情，她也变得谨慎起来，仔细想了一会儿才给了王警官答复。

　　“就是那个比我大十多岁，来我们家玩过的李林啊！”王警官见母亲神色茫然，急忙补充了一句。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个人来。”母亲认真想了想，突然反问道：“可是，那个人不是叫李森么？”

　　“李森？”王警官听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神情一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对啊。你说的就是去年夏天来我们家拜访的那个同事吧？”王警官的母亲没有看见王警官的脸色有些不对，继续说道：“他和你爸爸的年纪差不多吧？一同来的同事里只有这个人比你年纪大很多，而且你还说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呢，亦师亦友。我记得他的名字就叫李森啊！”

　　说道这里，母亲这才看到了呆在一旁，神色有些痛苦的王警官，她大惊失色地问道：“小伟，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妈，那李森现在还活着吗？”王警官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问。

　　“当然活着！他昨天还来我们家找过你，我说你没在家，他就走了。”母亲一边担忧地看着王警官，一边说道。

　　“哦。活着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王警官靠着墙角，有些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仿佛全身突然没了力气，背靠着墙缓缓地软倒了下去。

　　“小伟？小伟！”王警官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母亲焦急的呼喊声。

　　当王警官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而陌生的地方。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子，天花板上垂着一些奇怪的铁架子，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王警官有些纳闷，怎么自己会躺在医院里？

　　王警官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臂，想要坐起来，可是酸软的肌肉没有一点力气，倒是把趴在床边的父亲给惊醒了。

　　“小伟？你醒了？”王警官的父亲看着苏醒过来的王警官，有些惊喜地轻声道。

　　“爸，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王警官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张慈祥而熟悉的面孔问道。

　　“小伟，三天前，你妈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家里晕倒了，我们这才把你送到了医院里来。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我？我除了觉得有些没力气以外，别的都没什么。倒是爸您……”王警官看着父亲头上的些许白发，心里突然一阵感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王警官的父亲脸色一喜，见王警官想要坐起来，便一阵手忙脚乱地把床摇了起来。

　　王警官也笑了笑，忽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又开口问道：“爸，你说我是三天前入院的？”

　　“对啊，三天前，你在家突然晕倒，把我和你妈都吓坏了。”王警官的父亲一脸后怕地回忆道。

　　“话说回来，小伟啊，你的工作固然重要，男人都是为了事业，可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王警官的父亲一脸心疼地说道：“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昏厥。”

　　“哦。”王警官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了健康身体的重要性。不过，自己疲劳过度，似乎跟某件很重要的案子有关系，可是，现在自己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细节了呢？

　　一抬头，王警官发现父亲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他急忙接了过来，小心地吹了吹，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王警官的父亲爱怜地看着进食的儿子，继续说道：“对了，局里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你就安心休息几天吧。”

　　“还有，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你的同事们来看过你一次，他们里面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而且和你的关系最好，我记得好像是叫李森吧？他说他接到了上级部门的调令，被派到另一个城市去任职了。”

　　“李森临走前，还特意让我给你转告一句话，让你健康工作，健康生活，他很看好你。”

　　李森？

　　王警官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个毫无印象的陌生人名，还是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一个叫“李森”的同事。

　　算了，不想了，安心养病要紧。王警官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自己竖大拇指的父亲，俩人一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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