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独而严肃地看着镜头,两只手指摆了一个姿势,完成任务似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气,甚至有些淡漠,那小眼神,小表情,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只是去美国一年,她长胖了,不如以前漂亮。当时她看着照片就这么想的。
她想了很久,终于写完了寻狗启示,之是寥寥数语,描述了一只脚贝贝的金毛犬的毛色体重,失踪时间以及家人电话,并承诺将向提供信息者回报以及物质的感谢,至于用什么物质或者多少金钱感谢人家,没具体些。
为了醒目,用的是最大号的黑色笔,抄了二十多份,连夜出门张贴了起来,从弄堂底的小花园,每隔了十米贴一张,一路贴到弄堂口那边。
黄娟用力的拍了拍贴在便利店外墙上的最后一张启事,确认已经十分牢固,准备打道回府。
便利店的老板从门内探出脑袋,喂喂,要不要买点什么,妇女节呢,本周打折。
黄娟面无表情,我又不是什么妇女,我……
老板热情洋溢,瞧我说了啥,不管是谁都是我们的朋友啦,享受七折优惠。
“不,三折也不来你这里买!”便利店能比超市便宜?超市能比网店便宜?这已经是常识了好不好!
“话不能这么说,比如熟食你就不能上网买了不是?”老板笑脸不改,“你是住十八号的是不?”
“你怎么晓得?”黄娟相当诧异。
老板脸上笑出了一朵仙人掌,“我在这里开了一年多的便利店,这巷子里的人都来过买东西,就你没进来过。”
黄娟说她不喜欢这种要啥没啥的点,而且价格又比别的地方贵上那么一点,但有个好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老板话锋一转,“爱,十八号的,照理呢,你在我们店门口贴广告,应该先和我打个招呼把?”
黄娟马上纠正,“说啥?这不是广告,是启事,寻狗的启事!”
“不管广告还是启事,你总该先打个招呼把,不过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是不会计较的,互相关照嘛,这个什么启事,我也不会叫你撕下来了,你就进来买点东西吧。”老板说。
黄娟不曾想过要进这破便利店买东西,可老板似乎蛮讲道理,弄得她不太好意思,想拒绝,一下子又找不到借口。
老板看出她在犹豫的样子,就说,你不买东西进来坐坐也可以,看我们这里有几种新进货的辣条,还有一些茶叶蛋,都是非常特别而高贵的食品,不是你在网上能找到的。
黄娟心跳得厉害,抬头看老板,背光的脸上显然有着厚厚的粉底,白得有些吓人,嘴唇翻飞着说话,却看不清表情。可是他既然知道她住在十八号,就一定知道十八号还住着一条金毛犬,他更应该看到,这条金毛犬跑进跑出是米有主人带的,那么要把贝贝骗进这便利店就很容易了……
想到这里黄娟决定冒着不可预测的危险深入虎穴,不为得虎子,而是为救出关在里面的贝贝。
于是乎,她抬起定在地上的脚,平生第一次踏进这间便利单。
她没打算买什么东西,只想坐一会儿,与老板或者那个穿着橙色服装的店员聊聊天,借机观察一下贝贝会不会被关在店里某处,便利店一般都很小,应该不用一分钟就能看全了。
可是一进店门,黄娟就由不得自己了,昏昏沉沉的,三句话两句话一说,就自觉去到员工休息间,坐在做账凳子上,然后店员就丢给他一包辣条和一瓶饮料。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开了包装,然后就吃了起来,这就是老板说的那种超级无敌厉害的辣条?好像吃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呀,都是那个味道,可是包装就好看了一些。
结账的时候,老板说,都是邻居,给你打对折,四十块把。
黄娟吃了一惊,辣条不都一块钱一包么?就算加一瓶饮料,也绝不会超过五块吧?!怪就只能怪她吃之前没有问过价钱,也没看过标签,现在还能说什么?但是她还是说,加上妇女节骑着,那就应该是……
当然这话没有说出口啦,她老老实实的拿出张五十块的,心理却如同被切掉某一样肉,刚才辣条的感觉,此刻已经被生生的肉痛掩盖了。
她捏着十块找零跨出店门,那个电源追出来,笑嘻嘻地递给她一个小塑料袋,“你的辣条,我给你包好了。”
她接过袋子,往兜里一塞,低头匆匆出了便利店,好像怕他再多说一句话,就会逼得她把手里的十块钱也给付出去似的。
黄娟独自朝小巷子里走去,想起刚才贴启事,便扭头看了一眼便利店的墙壁,布满黑色字迹的白纸牢牢地贴在一人高的位置,拳头大的字迹在便利店的霓虹灯下,闪着变幻莫测的光。
第二天,孙膑去黄娟家上课的时候,就看见贴了一小巷的寻狗启事,进门却见女人长发批盖下的瘦脸依然愁眉不展。
孙膑试着问,贝贝有消息吗?黄娟摇摇头,两只夹着烟的手指像染了颜料,面前的烟缸堆得满满的,他端起烟缸想去厨房清洗,她却很干脆地说了一句,上课!就立站起身子,快步走进书房,手都没洗,就在画纸上掰开笔墨纸砚。
这一天的国画课上得一点都没有气氛,黄娟自始至终少言寡语绷着脸皮做完示范,就让孙膑临摹练习,自己一会儿跑到客厅去抽烟,一会儿端着茶自喝,一会儿又哇啦啦地泛起报纸。
孙膑问她问题,她也站得远远的,回答得简单潦草,好像担心他在身边多站一会,多说几句话,就会再一次掉入缺乏思想准备的陷阱。
最后,百无聊赖的她终于不敌倦意,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孙膑在画纸前站了足足两个小时,画了上百个光秃秃的竹竿,画完放下毛笔走出书房,就发现这货正张着嘴,歪着脑袋打瞌睡。
孙膑心理顿时一阵发凉,倒不是因为她没有邀请他一起发呆,而是女人的精神状态让他颇为失望。这可不是孙膑梦想中的生活,要知道黄娟可是一个画家呀,很艺术的那种画家!
在他的想象中,一个艺术家的家庭生活,应该如古人诗句里说的那样美好,多么浪漫的画面呀,那才是高雅脱俗的生活呀。可是现在,黄娟居然在她挥洒笔墨丹青的时候睡着了,虽然他的确哀伤了这个画家,但倘若这个画家只是喜欢抽烟喝茶,打瞌睡,她又和些猿,小白领,茶楼老板之类庸俗无品味的人有什么区别呢?这样一个穷画家,他又图她什么呢?
不过,黄娟以前给孙膑上课时,自始至终都会站在他身边,不断地给他指点,从来不会打瞌睡的,是不是贝贝丢了两日天还没找到,她情绪比较低落呢?也许过一段时间会好一些呢?
孙膑还是很努力地试图了解黄娟,他想她一个女人,总会有一些不好的,有了男人,自然会在男人的督促下慢慢改正,这需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下子要求太高。
这么想着,孙膑边决定,在原谅黄娟一次,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关起门像个主人一样忙碌开了。
孙膑首先要把黄娟积了很多天的脏衣服给洗掉,衣服扔进洗衣机前,他检查了一遍口袋,以防有什么钞票,名片之类,倒是没有找到这些,却在外衣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小熟料袋,打开来一看,是一包吃了一半的辣条,分明就是最近广告很多,标榜很高级的辣条。
孙膑立即张开了丰富的想象,假设了好几种把辣条藏在口袋的原因,最后推测结果,使他感到略略不安,㐊检查堆在盆里的脏衣服,果然发现了一个她不喜欢吃的小吃。
这半年来,她喜欢吃什么他是全都知道的,孙膑为她买的零食一律都是那种健康的,至于辣条这种一点都不健康甚至有害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买给她吃的,那这包辣条是几个意思?
孙膑用两根手指从脏衣服堆里拿出了那包开了的辣条,很是鄙视地皱了皱鼻子,扔进了垃圾桶,这么差的东西也能吃一点品味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买辣条的人,还是吃辣条的人,不过显然,他并不认为这包辣条是黄娟自己买的。
孙膑扔掉了陌生的辣条,就好像扔掉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轻松,他很懂得凡事要捉主要矛盾的道理,并且还能开导自己,他认为倘若是一条领带,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只是一包辣条,不足以构成作风不好的证据。
一个多小时后,他就做好晚饭,走到沙发边,往黄娟身上一拍,轻声说了句,“哎,懒虫,醒来吃饭啦!”
黄娟一睁眼,又一次吓到了自己,孙膑的身子几乎要扑到她的身上,一张白白的脸蛋就近在眼前,一缕缕热气让她有点头晕……心想这货是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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