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曙光蹲在高速公路的护栏外边打着哈欠,一瓶矿泉水已经被他全部淋在了脸上可疲惫感却丝毫没有去掉,好似冰冷的矿泉水对神经的刺 激作用完全消失了一样。他拎起脚边的另一瓶矿泉水,吃力的拧开瓶盖,袁曙光觉得自己的手腕都是酥软的,就连开瓶这么简单的动作都非常吃力。
他的左右都是乘坐卧铺车的乘客们,这是司机选择的一个固定小便的地方,就是由于这里有一个小得不算丘陵的土坡,女人们可以紧跑几步蹲在土坡后面解决问题,免得被这些龌龊的男人们看了去那白皙的 臀 部。
唉,该运动锻炼了,轻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取出一张来抖开,矿泉水慢慢的倾泻在纸巾上并浸透过去,袁曙光仰着头把湿润的至今铺在脸上,潮湿的空气瞬间进入到肺部,他深深地连续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才终于感到清醒了一些。
夜车本来就让人容易疲惫,晚上的高速公路其实是最容易出车祸的。几乎相同的风景、路面没有丝毫变化,这些都是最能够麻醉人的神经的东西,对于只有一个司机的卧铺车来说更是如此。
除了那时候还在警校早起过,并且每天保持着固定的运动量之外,走出校门之后的生活就是平淡而枯燥无味的,哪里还提得起精神去跑步、去健身房什么的。
虽说他工作的单位在外人看来是危险且神秘的,但只要不是那天晚上那种百年不遇的惊悚事件,袁曙光真的觉得看守所比社会上其实更安全。不管多么猖獗、狂暴的犯人那都在囚室里面被关押着,但凡有蠢蠢欲动的犯人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电击和脚镣手铐,重达三十公斤还可以不断增加重量的链球可以让最粗鲁的犯人温顺得像一头小绵羊。
危险,袁曙光“呵呵”两声,这都危险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更别说那些随时监控着整个看守所的无死角高科技摄像系统以及那些荷枪实弹的哨兵,再说了,枪械库一遇到危险就会随时启用给管教们配备好的各型热武器,这是那些赤手空拳的犯人能够抵挡得住的吗?除非他们一个个都是超人差不多,可惜那是做白日梦!
想多了,袁曙光甩甩头,把脸上的水珠甩得四溅,他对早晨的阳光没有丁点的赞叹欣赏的意味,在新疆呆的时间长了,对所谓的蓝天碧云真心到了麻木的程度。要那天起床看不到蓝得透明的天空那才是引人注意的时候,现在嘛,袁曙光伸手在两边脸颊上轻轻地拍打着,抓紧时间赶路才是正是,那蔚蓝的后面紧接着就是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的暴晒阳光,那是真的几个小时就可以晒黑女人肌肤的日光哦。
“快一点啊,大家解决完了赶紧上车,男女动作都麻利点啊,要发车了!”司机伸了个懒腰,开始催促乘客们上车。袁曙光干脆低下头把剩下的大半瓶矿泉水全部泼在脸上,他抬头的动作快了点,一道水流顺着下巴流到衬衣里面,袁曙光忍不住一个寒噤,却反而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
半躺在座位上,袁曙光的位置还不错,前排靠窗。外面一个路牌一闪而过,不过这也足够袁曙光看清楚上面的标示了,距离吐鲁番还有一百二十公里,嗯,很快了,最好司机再加加速。或许司机也是这么想的,听到排气管狂放的爆响一声,卧铺车的速度瞬间又提高了一些,袁曙光闭上眼,努力的让自己耐心一些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
其实到现在袁曙光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的,今天没上班,他可以想象得出背后会有一连串的黑刷子在竭力把他背着的锅的每一个部位争取刷得漆黑。一句话,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呃,就算今天他上班也是如此,他已经成了所里预定的背锅匠。
袁曙光不是新疆人,嗯,这里要说籍贯,他籍贯是云南的,虽说现在他的身份证上那是妥妥的和田市公安局的印章。从不适应到适应,袁曙光经历了一个痛苦的过程,包括气候、食物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
作为警校的前三名毕业的袁曙光自愿申请来新疆目的当然不是伟光正的支援边疆建设,他只清楚,来新疆有几个好处:住房解决;起点高、升职快,所以他毕业时候的警衔比同学们高了一个级别,福利待遇自然也是更高,这是毋庸多说,新疆但凡是公务员,比起同级别的内地公务员福利待遇一定要好得多,这已经成了一个公认的事实。
迷糊中一个小时过得很快,袁曙光才整理好自家的心事,卧铺车已经下了高速放缓速度准备进站。吐鲁番袁曙光来过很多次,遇到放假回家都要经过这里,但要说吐鲁番市区他一点都不熟悉,根本就没进去逛过嘛。
不过吐鲁番这个地方在全国名气很大,一部八六版西游记把这座城市推上了一个巅峰,葡萄沟和火焰山那是闻名全国,可以说不知道的人太过稀少。——当然,不管是葡萄沟还是火焰山,当地人都很少去,这其实就是搞出来的人工景区,针对游客的钱包,当地人哪里会去上当啊,就算偶尔呼朋唤友走一遍,那也是自驾游的格局。
来去途径吐鲁番袁曙光都是乘坐的火车,所以站在长途汽车站的路边上,他还真的有些迷茫。一辆普桑缓缓驶来在他身边停下,窗户被放了下来,司机伏低身体趴在副驾位上问道:“兄弟,要车吗?”
“要,嗯,去文化路多少钱?”袁曙光也是工作好几年的人了,在看守所那个地方尽管清闲但经常和犯人谈话的时候还是能够学到很多的经验,眨眼之间他就从愣神之中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黑车嘛,和田也有,但他从来没有坐过而已。
“文化路?”司机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下,又看着他很是朴实和直爽的回应道:“文化路在修路,要绕路,麻烦得很。这样吧,你给二百,我把你拉过去,随便你到文化路哪个地方我保证把你送到门口。”
这个价格让袁曙光心里狠狠地“咯噔”响了一声,他少有坐出租车的时候,从分到单位开始的第一天就有一台面包车给他使用。看守所不缺少车,而且当时他是属于专门引进的人才,高配那是必然的。之后就是自己买车,就算偶尔打个车那也是在和田市内。可,跑一趟市区需要二百元吗,袁曙光没着急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周围,远处的几辆正牌出租车都是疾驰而过,里面坐满了人。
“别看了,兄弟,那些有牌子的出租车不会跑市区的,他们守在车站的目的就是等长途,没有人会选择市内的短途。”司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了笑,很干脆的给他解释指点了一番:“你可以坐公交车,但是这是郊区,距离市区还远,公交车要倒好几次车,你要认识路没关系,不认识路就麻烦了。而且,这个时候像我这种车都很少了,你赶紧决定吧,不去的话我也好走了,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没吃过猪肉不等于没见过猪走路,袁曙光在很多新闻上看到过关于黑车的报道,最多的自然就是这些司机兼职抢匪的新闻了。例如某个女性坐黑车被杀害了、被 强 奸 了、被抢劫了等等。不过,这个司机看着倒是蛮淳朴的,袁曙光弯下腰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寸发、衣冠整洁、车内也干净中带着一丝清香,司机面向憨厚而耿直,总之看着的确不像是劫匪那类目光中有凶相的人。
一个合格的管教干部,古时候的狱卒,对犯人的熟悉是外面的人比不上的。袁曙光甚至训练到可以从一眼之间判断出人犯犯下的是什么罪行,这就需要对各种犯人了若指掌才能达到的一种地步。
“那一百八行不行?总不能你开价就不让我还价,对吧,生意嘛,总是有来有往才对,我没说错吧。”袁曙光想还价到一百五的,不过担心自己万一还价太狠了一点,司机不乐意谈崩了那就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站多少时间,所以想了想砍掉了二十元钱。可他却没想到的是,司机皱了皱眉头,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没打火:“二百够合适的了,我没给你乱喊价格,你要去就是二百,不去就算了。”
哟嚯,袁曙光被一口气一下憋闷住猛地连咳了几声,刚才自己还在心里判断这司机老实,没想到连二十元钱都舍不得让一让。算了算了,再拖下去又是中午了,他点点头,拉开车门无奈的说道:“走吧走吧,二百就二百,不过你得给我送到了,不然我一分钱不给。”
说着,他故意摸出钱包把警官证有意无意的 露 了出来一下,这是一个犯人曾经给他的经验,警官证最起作用的时候就是 露 出一个封皮却并不亮出来。真要是被人家抓在手里一看,哦,你家伙是看守所的不是派出所的,那谁会怕你啊,现代社会谁都知道只有街道上的警察才有执法权的,看守所的到街上来混,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你... …
普桑保养得不错,虽然一看就是旧车,但不管是发动机还是排气管都没有杂音,车身的抖动也很少,比起看守所才跑一年的新大众帕萨特都不差分毫。不过,这司机的左手一直带着一个长长的直到肘部的手套显得有点奇怪。袁曙光的视线好几次忍不住落在司机的左手上,他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傅贵姓啊,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对了,这是地址,你看一看,就把我拉到这个地方就行了”说着,袁曙光递过去一张写着何冲地址的纸条,这是他专门抄下来的。
“呵呵,免贵姓赵,赵凯。手没事,弄折了,换了假肢,不带个手套人家看得瘆得慌不是。”凯子接过纸条,眼神一扫而过,他一下愣了,这地址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呢?脑子一转,凯子一下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何冲家地址嘛,自己现在就住在那里呢,他脸色顿时就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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