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萧风说的去了秀水县,因为交通不便利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到。
找到线人月玲珑家里的时候,正有三男一女在昏黄的客厅里打着牌,看他们重重的黑眼圈就知是打了整整一个通宵的麻将。
“你们谁是岳玲珑?”
四个人中唯一一个女孩子掐灭手里的烟头,轻慢地扫了我一眼,用她那轻盈如铃的声音说道,“这没有岳玲珑。”
我又看了一下萧风给我的地址,就是这个地方没错。
“是萧风让我来的。”
她又看了我一眼,这一次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却仍旧狡辩说不知道谁是岳玲珑。
就在这时三四个穿着黑衣的大汉闯了进来,吓了我一跳。
“岳玲珑,欠的钱什么时候还。”
这个口口声声咬定不认识岳玲珑的女孩终于承认自己就是,懒洋洋地回道,“帮忙跟金老大说说,再宽限三天,我最近手气特别好,三天以后一准还。”
“左三天右三天你拿我们当猴耍呢,我们老大说了,没钱就把手剁了。”
岳玲珑瞟了我一眼,“你有没有钱借我点。”
那几个讨债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我,问,“你认识她?”
我耸了耸肩,果断袖手旁观,“不认识。”
岳玲珑急了,“你刚才不是说风哥让你来的么?”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认识岳玲珑吗?”
她狗急跳墙,指着我,“他是警察。”
听到警察这两个字,他们有点怂了,纷纷后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没错。”我口风又变,“不过岳玲珑是我们警方的重要证人,这要是真掉手掉脚不能作证也的确说不过去。”
他们面面相觑,选择退步,“丫头,再给你三天,你别在骗我们。”
说完,他们扬长而去。
岳玲珑把几个牌友请走以后关上了门,把腿搭在那张破旧的牌桌上大口喝起茶水。
“谢谢你替我解围。”
“他们给你三天,我只给你三分钟。”
“萧风给我打招呼了,说会有个人来找我,可惜没有发给我照片,所以不是我故意要骗你,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放下行李,坐下。
“你还有两分钟。”
她给我到了一杯大碗茶,“风哥让我带你熟悉环境,你放心,保证让你玩得开心。”
“还有一分钟。”
“你一分钟当一秒过啊,拼了一宿起码你让我润润嗓子。”她从鞋袜里取出这一夜的收货,颇为满足,“风哥说了,让我暗中帮你先贩尸的人,不过没好处的买卖我可不干。”
“你是萧风的线人,这个你得去问他。”
“行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出个门。”
岳玲珑走后,我在她家里闷了一天,直到黄昏的时候她才回来,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凑凑热闹。
“去哪?”我问。
岳玲珑回了两个字,江边。
随后她又介绍说,这条江几乎每个月都要死人,每天都有尸体源源不断从上游飘下,所以县里的人给它起名叫断魂江。萧风提前招呼过让她带我熟悉环境,恰巧今天又有人在江边举行婚礼,所以她想带我去见识见识。
婚礼?
岳玲珑解释,也是葬礼。
懂了,冥婚。
黄昏,太阳终于落了山。
我跟着岳玲珑来到一条大江旁,这是长江的一个分支,但水流并没有岳玲珑说得那么湍急,也可能因为今天是个哀伤的日子,所以水仿佛有了灵性一样变得格外平静。
我看到一副双人棺旁围着许多人,大红花与满地的纸钱灰烬,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与人群中若隐若现的啜泣形成鲜明对比。
“男的是隔壁村的,下江打鱼时遇到大浪,人一头栽进水里淹死了,女的好像是病死的……”
我紧盯着棺材前,大江边上一以纱遮面的女子问,她是谁。
岳玲珑一脸兴奋地介绍说她是这十里八乡中最有名气的小神婆,这大江上只有有仪式就必有她的身影。接着岳玲珑又把小神婆夸了个底朝天,说她有一双弯弯的像是月牙,让任何女人见了都会自惭形愧,任何男人看过都想霸为己有的眼睛。
我问,“既然这么漂亮干嘛把脸全遮上了?”
岳玲珑摇头回答,“她之前不这样的,就最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再多言,我大步走了过去,又止步在棺材前凝视里面的那具眉头微锁,尸斑指压反应全无的男尸。
如果是溺亡鼻腔内会有撕裂,出血迹象,之前应该有水下呼吸产生的薰性泡沫,但他鼻孔内却是出奇的干净,另外溺亡属于窒息的一种,在极速缺氧的过程中心跳加速,血液泵发,瞳孔一定会存在充血现象,同样尸体中也没有发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均匀不规则的条状尸斑,在人体漂浮在水中的情况下绝不可能产生。
我肯定他是死后才落的水。
我立即叫停了唢呐声,向他们出示自己的证件,“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我怀疑你们存在违法行为,所有人靠边站!”
他们陆续站到了一旁,面面相觑,只有那个叫洛鴦的神婆还立在江边,单薄的身子迎着冷飕飕的江风,一双勾魂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总感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看什么看,说你呢,靠边站!”
旁边一个老人嘀咕着,说小神婆是狐仙转世,法力无边,不管是谁冒犯了小神婆,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妖言惑众!”
我径直走到小神婆面前,不留情地抓住她的肩膀,十分严肃,“警察办案,让你靠边站,听不懂么!”
小神婆的目光比江上的风更冷,挂在柳叶眉下的那双月牙微闭,用她那略粗却带着一点清甜沙哑的悦耳嗓音说道,“额顶焦黑,双目焦灼,属怨念之相。有些东西不属于你的你若动了就是干犯禁忌,人死要得个全尸才能安宁,若有人让他们死无全尸,这个人就不得安宁。”
“装神弄鬼!”
我一抬手便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刹那间平静的江面不再平静,狂风大作,我一下就迷了眼睛。
当我弄出眼中的沙尘时,她又将纱巾重新戴好,因此我没有看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她咄咄逼人,“能看我脸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我亮出手铐,“你的话还是留着和派出所民警说吧!”
“我犯了什么法了么?”
我道破玄机,“棺材里的人不是淹死的,我有理由怀疑你和一起谋杀案有关。”
此言一出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你可不能空口白话,不是淹死那你说说是咋个死法!”
“是死后抛尸,至于死因……做个解剖就知道了!”
解剖二字足以让他们猜到我是个法医,眼里立马多了几分鄙夷。
“原来他素个给死人开刀子的法医,啊呦,残忍得很腻。”
“连死人都不放过能素个啥好东西。”
我没有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声音,转开话提问他们谁是家属。
其中有一个需要人搀扶,哭得几乎快要断气的妇人虚弱不堪地举起手,“我是。”
“我怀疑他是被人害死后丢进江里的,所以我需要做尸检进行证实,但这必须要经过您的同意。”
妇人哀声哀气,“死了还不的安宁啊。”
“找不出真相他才不得安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您可以忍气吞声,被害的人能咽得下这口气吗,你让我看看就行,我答应你不伤害他分毫。”
“婶子!不如你就先答应他,咱们这么多人呢不怕!”
过了几分钟后妇人才勉强点头。
我挽起袖子麻利地解开死者衣物。
死者尸表除了纵横交错的尸斑,出奇的干净。身上没有任何徒手伤、锐器伤等机械性伤痕,包括最容易遭钝器打击的头部也没有明显创口,表面来看的确非常像溺亡。
但……
腹腔上方的一圆形苍茫区将问题暴露出来。
“他是在家中睡觉的时候遇害的!”
人群开始低声议论。
我补充提问,“我听说他是在打鱼的时候掉海的,当时有人和他一起吗?”
死者母亲回答,“是和他二叔。”
“哪个是他二叔。”
“说太难过了,就没来。”
我轻轻一笑,“他不是难过而是心虚,因为他是凶手。”
有的人杀人后为得到精神满足而重返现场,可有的人却却因为心虚而躲得远远的,这明显是属于后者。
“杀了人以后就把尸体运到船上,再丢到水里谎称淹死,他以为这样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但死者腹上的苍白区出卖了他。”
“警察同志,你有证据吗。”
我指着尸体,“现在可以确定他不是溺亡,那么就应该找出死因,他身上没有搏斗伤,这么年轻也不应该有心脏疾病,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强行按压窒息,可正常的情况下口鼻会留有徒手伤,所以我才说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杀害,准确说是有人骑在他身上用枕头捂住口鼻窒息而亡,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得懂。”
岳玲珑挠着脑瓜,“既然是被人捂死的,他二叔干嘛说是淹死的,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嘛。”
众人才恍然大悟,想起一些细节来也开始觉得奇怪,“我说那天那么大的浪,连声招呼都没有就下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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