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白蝶

　　有什么铃声在耳边回响，清脆而细微，还有女人的轻笑，仿佛是微风和煦的春日，少女在追逐着忽上忽下的白蝶，被它逗弄得笑出声音，清甜沁脾。

　　北灿睁着双眼，看着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白蝶，目不转睛，那只蝴蝶洁白无瑕，轻盈地扑闪着翅膀，围绕在窗户那里旋转着。

　　“……北灿。”有什么打扰这静谧美好的声音打破了现在的画面，使北灿回过神来，在恍惚中看见北予荟愠怒的脸，才发觉自己刚才在毫无意义地发呆，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

　　看见北灿从发呆中回神出来的木讷神情，北予荟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在他们自己的家里，绝对会点着北灿的脑门好好训一顿，可现在是特殊情况，就算北灿再心不在焉，她也只能随口说几句。

　　两人都看着他，北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好意思，我白天有点累了，精神状态不太好。”

　　蓝老先生为人和善，一听北灿抛出的话，立马就顺口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是啊，这孩子这几天都累坏了，等等吃完饭，早点睡吧。”

　　听见老人家都不在意了，北予荟也是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刚才的事就被含混过去了，可北灿还在用余光不断地瞥刚才蝴蝶飞舞的轨迹，可当他重新看过去的时候，那只诡异又美艳的蝴蝶早就消失不见了，似乎刚才是北灿的错觉。

　　“这么些年都没见到这孩子，予荟，你去看看饭那边快准备好了吗，我和阿灿单独唠唠嗑。”老爷子望着北予荟乐呵呵地笑，后者一听，眼睛都亮了，忙应承下来，起身嘱咐了几句北灿好好陪老人家，就满心欢喜地出去了。

　　北灿在无奈地心里叹了口气，刚才蓝老先生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可明里暗里已经默许北予荟接触家庭事务了，那也意味着他差不多也要接受这个后来的儿媳妇了。

　　北予荟轻巧地将门关上，北灿也将橘子剥好，掰成一瓣瓣的，将上面的经络都去掉，放到半靠着的老人面前，乖巧地问：“您可以吃吗？”

　　北灿一系列细心的动作逗得老人家笑了起来，边点头边伸出颤巍巍的手，接过那瓣晶莹剔透的橘子，放进嘴里，用没装假牙的牙床细细地抿起来，眯起眼很享受的样子。

　　北灿边温柔地微笑着，边看着蓝老先生欢天喜地的表现，好像他们真的是亲密无间的爷孙，一点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面色红润有说有笑的老人只差一口气就要去下面报道了。

　　对于蓝老先生，北灿没有任何的感情，不怨恨也不喜欢，似乎他其实是别人家的爷爷，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至始至终都是个局外人。

　　似乎是因为老人家手臂的牵动，靠北灿更远的被子有了滑落的迹象，凭着他无力颤抖的手肯定是赶不上把被子拉回来的，所以北灿眼明手快地站起来，探出身子将他的被子重新拉好，还贴心地压了压，省得它再那么容易掉下来。

　　不过这一拉，重新结好绳子的戒指就那么从宽大的校服领口处滑落下来，坠在北灿白皙的脖颈上，在空中摇晃着，散发幽幽蓝光。

　　见状，北灿赶紧坐回去，快速地把戒指放回衣领里，还好只是一瞬间，而且他和柳夏的灵力已经产生相性，可以保存一丁点灵体，不会那么快就全身变成灵体。

　　还没庆幸完，北灿抬眼就看见老爷子盯着他的胸口发怔，干燥的唇瓣不断地抖动，胸口起伏迅速，看起来非常激动：“你的这个，从哪里拿来的？”

　　北灿心里一惊，脑海里一时间填满了所有借口，他重新浮起笑容，望着他爷爷震惊的浑浊双眼：“这是我小时候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可就算北灿毫无漏缝地撒完了这个谎，蓝老先生还是满脸错愕，似乎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可以，给我看看嘛？”老爷子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视线紧紧地黏在藏在衣服后的戒指，一刻也不放松。

　　北灿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住那枚戒指，不想让它被注视太长时间，如果是以前，他只当这是柳夏的一个饰品的话，也许不会那么在意，只会考虑它被拿走他能够保持多久的实体，可当他知道这是柳夏被挖出的眼珠后，就不知不觉地对它产生了保护欲，这种感觉更甚于之前理性的思考。

　　他还在想怎么找借口推脱时，门口传来不耐烦的敲门声，听起来只能是蓝泷小少爷来找他们了。

　　果然，门被毫无防备地打开，蓝泷略显稚气的臭脸出现在门口，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开饭了。”

　　北灿松了口气，从来没觉得蓝泷的脸看得那么顺眼过，接着温和地转回头问老人家：“爷爷您呢？”

　　蓝泷的出现不仅解除了北灿的困境，也让蓝老先生清醒了点，他勉强笑笑，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你们去吃吧，我这里等等会有人拿饭进来。”

　　“好的，那我先走了。”北灿站起身，礼貌地朝老先生点头致意，接着转回身面对蓝泷走出房门，笑容瞬间消失。

　　就算他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刚才狂乱而魔怔的视线宛如热铁一般黏着在他的后背，甩也甩不掉，让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人亵渎了一般。

　　“咔，”门终于被关上，那道可怕的视线也被阻绝在了房间里面，北灿悄悄松口气，想走下楼梯，没想到蓝泷却挡在他的面前，瞪大眼睛质问他：“你刚才和爷爷说了什么？”

　　虽然蓝泷和北灿都在某些地方和他们的父亲相似，和总体来看，两人都更偏向于自家的母亲，如果不认真看，也不会知道他俩其实是兄弟。

　　北灿母亲的长相说不上漂亮，更有一种英气，所以北灿看起来也更为英俊，但蓝泷的母亲是个有名的大美人，他随母亲，五官有着说不出的柔美。

　　作为哥哥的北灿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俯视着弟弟：“我和爷爷说了什么还要向你报备吗？”

　　“哼，我都听见了，开门的时候也看见了。”北灿聪明，他的弟弟自然也不笨，从对话和一开门的场景他就推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注意到北灿刚才护着的地方。

　　不等北灿回答，他就嚣张地伸出手，顺着那条线将戒指牵了出来，用力一拽，将它握在手心。

　　猛然地，感觉安心感消失了，他沉下脸：“还给我。”

　　发现自己戳到了北灿的逆鳞，蓝泷露出了得逞的恶笑，将拿着戒指的手收回来：“你自己要知道，在这里，你不过就是不入流的私生子而已，杂种。”

　　北灿本来是个凡事靠理智解决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弱点，但现在他突然感觉到滔天的怒意，一想到那枚眼珠被别人握在了手里，心里仿佛被什么利刃割了一道一道口子，从中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怒火涌向四肢百骸，但他没有因此狂暴，反而越来越冷静起来。

　　“我说了还给我，不然的话，你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怎么样吗？”北灿的声音没有起伏，还是那般冰冷，但俯视的眼神里却有着无数条黑色的毒蛇，宛如雾气般盘踞在那双纯黑不透光的眼眸里，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中探出，狠狠咬向忤逆他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蓝泷突然觉得四周的光芒黯淡了不少，所有的景物都陷入了昏暗中，而站在他眼前气势汹汹的北灿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那道身影随着气势越来越巨大，甚至可以将他活活吞噬，而他的身边也缠绕着什么黑色的不干净的东西，护主地在他身边浮动，阴暗而冰冷。

　　趁着蓝泷发愣的时候，北灿不容分说地拉过他的手，粗暴地将戒指从他渗汗的手心中夺回。

　　那抹温度重新回到了身上，北灿心里一阵畅快，凌厉的表情也柔缓了下来。

　　被北灿冰得重回理智的蓝泷一惊，继而嫌弃地捂住刚才被北灿拉住的手臂，那种触感觉得像是被冰冷黏腻的毒蛇缠绕了般。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杂种，”四周的光亮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亮度，北灿也翘起嘴角，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没考虑到为什么我一个杂种会被带回来吗？”

　　蓝泷呆着一张好看的脸，想不出答案。

　　“谁叫正统的儿子那么没用，才让他们将希望放在我这个杂种身上呢？”说完，北灿就重新戴好项链，绕过没有回过味来的蓝泷，走下楼梯。

　　“你在说我不如你吗？”终于理解了刚才的话，蓝泷气得满脸通红，跑到楼梯口，冲走到一半的北灿说，结果刚说完，就看见蓝霆从走廊里走出来，听见他在二楼大声喧哗，拿那双锐利的鹰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蓝泷连喘气都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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