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全部摧毁

　　所有的一切在光芒中归于寂静，无论是吕梓晗声嘶力竭的呐喊，还是怨灵压境的阴冷，又或者浑身乏力的痛楚，之于北灿都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他仿佛重新化为了尘土，思维意识陷入深不可测的黑暗缝隙中，越坠越深。

　　可能这就是被吞噬的感觉吧……

　　这是他最后一缕神识的意念，在感受自身的消失和灭亡。

　　可事实上并不是，站在阁楼上几近癫狂的吕梓晗伫立在原地，用手遮挡着从垃圾堆中发出的强光，怨灵们也凄厉地尖叫起来，想要用力将光芒驱散，可事与愿违，黑色的雾气一碰触到光芒的边缘，就宛如飞蛾扑火般被烧灼成灰。

　　北灿看起来已经沦为没有意识的魂灵了，可这横空出现的阻碍却让她无法吸纳他孱弱的魂魄。

　　垃圾堆突然颤动几下，灰黑的物质纷纷从顶端滚落，从强光里，爬出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动作却像老年人一样无力。可吕梓晗可以很肯定，那是一个人类，生人的味道浓郁醇厚，纷纷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又爱又恨。

　　这股味道过于霸道，她心生向往，却无法掌控，甚至被此有逼退三舍的趋势。

　　光线强烈，她没办法很清晰的看见是何方神圣，却在那道身影中嗅到丝丝熟稔的感觉，仿佛是认识了五六年的老友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

　　黑影伸出手，够到了双目紧闭几乎透明的北灿，他满足地笑了出来，之后整个人蹒跚地爬行到了他的身边，用尽最大的力气抱住那缕灵魂，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而且他做到了。

　　北灿的透明魂魄渐渐融入了那具躯体里，直到整个消失，而那个横空出世的人的动作则变为了紧拥自己。

　　一个奇怪而大胆的想法突然灌进吕梓晗的脑袋里，她不敢这么想，北灿死了是绝对无疑的，而且他的灵魂特质不适合作为尸体，那这个在她面前重新站起身来的活人究竟是谁？

　　现实没有给头脑混乱的她更多的思考时间。

　　当两者融合后，光芒逐渐退散，最后只剩下点点荧光围绕在闭眼起身的北灿身边。

　　“喀拉”一声，什么精致小物掉落到腐坏的木地板上，可谁也没有在意。

　　吕梓晗站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抬头望着他，身后的怨灵已经被驱散得只剩下星点污浊。

　　他自始至终都闭着双眼，面貌安详得仿佛入睡，可身体却是笔直地站立着。

　　两人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手链里的怨灵在吕梓晗的驱使下又渐渐渗透出来。

　　“我知道了。”突然，北灿开腔了，可话语没有音调，双眼低垂着，没有焦点，像是个无机质的木偶。

　　此时的北灿有血有肉，身上穿着之前那套休闲装，只是T恤破损沾灰，仿佛他在泥里滚过一圈般。

　　“什么？”吕梓晗谨慎地望着北灿，右手紧握着左手的手链，从刚才开始，手链里就一直传来异动，好像要破茧而出般地涌动。

　　“你才是那个父亲被杀害的女孩。”

　　北灿说话又轻又干，却重如磐石般地压在吕梓晗心里，她脸色瞬间“唰”地发白。

　　-

　　虽然北灿现在丧失了意识，可在他记忆的深处，还留着那天和柳夏在图书馆里看到的报道：“市内奇案”，报纸上讲述了一个女生A来到女生B的家里玩耍时，杀害了女生B和她的父亲，因为考虑到未成年人的关系，报纸上采用了化名。虽然最后警/察说明情况如此，可案发现场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女生B及其父亲的腹部都被剖开，而他们的头颅也被利器割掉，放进了敞开的肚子里，很难想象女生A能有如此的心理素质和力量做出这样的现场，不仅如此，女生B的身体和衣物上都发现了疑似精/液的物质，而女生A遗留在现场的物品上也有所沾染，经过DNA鉴定，得出是女生B的父亲的，让北灿和柳夏两人心里添堵的就是这个信息。而当记者采访被无罪释放的女生A时，她战战兢兢，似乎还没有从那件宛如噩梦般的事件中走出阴影，而警/方似乎为了压下这件荒诞离奇的杀人案也草草破案，将这件事尘封起来。

　　他们两人都被看似清晰的线索给牵着鼻子走了，柳夏和他说得都不对，那个存活下来的女生A既不是北灿认为的人类，也不是柳夏认为的尸体。

　　“你不是吕梓晗吧？”北灿的声音仿佛来自天上，质问着她。

　　“你在说什么？”吕梓晗的左手不自然地晃动起来。

　　“吕梓晗早在几年前就死掉了，你只是代替她活在这个世上。”

　　北灿走进了歧路，成为尸体的三个准则是个要求新鲜的灵魂、执念和合适的尸体，这个尸体并不一定是那个灵魂本人的尸体。

　　“你作为报纸上的女生B，被亲生父亲杀死，而真正的吕梓晗被杀害后，你附身进去，在你父亲完成强/奸以后趁机杀死他，做出令人震惊的案发现场和之后疯疯癫癫装傻，都是在掩盖你成为吕梓晗的不自然的地方，不是吗？”

　　“救救我……”北灿话音落下时，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吕梓晗”方向传来。

　　那个“吕梓晗”的手不自然地抬起来，她瞪大双眼，嘴里念叨着：“别……别出来。”但无济于事，手链自身的意识盖过了她的命令，从里面，出现一个矮小女生的模样，和现在呆愣在原地的吕梓晗一模一样。

　　女生浑身仿佛被黑泥包裹着，除了面部的轮廓，身体臃肿得宛如淤泥滩在地面上，形容凄惨。

　　“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好冷，好吵，救救我……”真正的吕梓晗伸出满是污泥的手臂，朝北灿够去，一滴滴淤泥从上面滴落下来，仿佛有了自身的生命，在地面上扭动着。那么多年过来，连她的家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只有这个人，给了她从那个魔鬼手中逃脱的希望。

　　“好可怕，好可怕，那时候，好可怕，到处都是血……”吕梓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明已经没有这个需求了，可她仿佛自己还活在世间一样，痛苦地抓着胸口，弯下/身子想要将所有的回忆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没有我的允许你为什么擅自出来了？”套着吕梓晗外貌的尸体愤怒地瞪大双眼，眼神直直地黏在泣不成声的吕梓晗身上，两人精神都脆弱不堪，只要一点点外力作用就可以把她们的理智摧毁。

　　“我不想继续那样了，你害了太多人了，我不想要！”吕梓晗瑟缩着肩膀，捂着耳朵冲她喊道。

　　“我不都是为了你吗？我不想让你难过，杀了那个畜生，杀了知道实情的人，杀了那些你很喜欢的人来这里一起陪你啊！”两个外貌一样宛如双生子的人对吼着，“吕梓晗”抬起左手，给她展示着萦绕着黑雾的手链，上面的银制品因为污秽过多，渐渐被侵染成了乌黑。

　　“哈哈哈……”吕梓晗低着头惨笑，边笑边往北灿的方向退去，忽然，她朝北灿扭头：“求求你，杀了她吧。”

　　-

　　不远处的街道，入夜已深，除了稀疏来往的车辆和不知停息闪烁的霓虹灯外，街面上已经没有更多的行人，突然，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泼墨的长发、棕黑的风衣，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如鬼魅般和黑夜融合一体的人，很快，身影淡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一切只是喝酒上了头的错觉。

　　已经出现了啊……

　　柳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任凭风衣的腰带垂下，在夜风中围着笔直的小腿摇摆，他皱着眉头，嘴唇颜色浅淡，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恶战，望着另一条街骤然爆发的强光缓缓熄灭，低着头快步朝那里走去。

　　-

　　可北灿除了说那些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如果不是他在呼吸，就像一个等身人偶站在展示柜里一样，一动不动。

　　“……我明明都是为了你。”假的吕梓晗出现了严重的动摇，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陪伴她那么多年的挚友对敌人说出要杀她的话，颤抖地吸口气。

　　“你胡说，你从以前就讨厌我，你嫉妒我有你没有的，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样的人渣你还把我叫到你家，就是为了让我变得和你一样，恶心！”仿佛知道吕梓晗不敢对北灿做出什么举动，她一面拿最伤人的话刺激着另一个吕梓晗，一面几不可察地退到北灿身后。

　　她和吕梓晗生前和死后都在一起了很多年，最了解彼此的就是她们，吕梓晗自然知道说什么话会让她觉得伤心。

　　听到这段话的她尽力睁大盛满液体的双眼，不愿意让它们落下，并且以最快速度握住那个手链，像是瘾君子追寻毒品一般寻求安慰。

　　“哈哈，”突然，她像是理智断线一样，轻笑起来，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让人毛骨悚然，“既然你这么觉得的话，就毁掉吧，不管是你，是他，还是我。”

　　 喜欢死后的世界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死后的世界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