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母老虎

　　屋外女虎伥

　　一柔一刚烈

　　一夜若漫长

　　马棚里的那匹老马突然变得特别烦躁，原地来回的转圈，喉咙里发出吼吼的叫声，惊扰了刘铁军他老婆的美梦，隔着窗子便是一顿怒骂。可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风来的突然，吹动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树，发出嗖嗖的响声。吹得正房的窗子来回的摇晃，发出啪啦啦的响声。

　　他的老婆又在屋子里冲着外面大声的喊道：

　　“刘铁军，你赶紧死过来，把老娘的窗子给关上！”

　　刘铁军暗地里摇了摇头，不敢不从，只好从马棚里走了出来，来到屋檐下把窗子关好。窗子关上之后，这阵风也停止了，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他的老婆继续睡觉，也不再做声了。

　　刘铁军回到马棚里，又伸手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低声的对它说道：

　　“老伙计，你消停点儿，不然又会挨骂的……”

　　那匹老马似乎能听懂他的意思，虽然仍旧来回的原地踏步，但却不再作声了。

　　刘铁军拿了一把艾蒿，回到自己睡觉的仓库，在空地里点着了艾蒿。干燥的艾蒿冒出一缕烟雾，透着浑厚的香味，这味道正是那些叮咬人的蚊虫最害怕的，只要等这把艾蒿燃尽，刘铁军今晚就能睡个安稳的好觉。

　　屋子里艾蒿的烟气慢慢的散去，还残留着一股香味，刘铁军刚刚躺在那个木板床上打算安安稳稳的睡觉，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侧着耳朵仔细听去，那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哭得有些凄厉，让人听了，不禁为之动容。

　　他感到有些纳闷，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拿过一旁的褂子披上，迈步走到了院门口。侧着耳朵趴在门上仔细的听。

　　果然，那声音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刘铁军听得十分清晰。他本打算开门出去看看，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媳妇正在屋子里睡觉，要是自己打开院门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响声把她惊醒，少不了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想到这，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迈步回到了仓房里面，侧着身子躺下，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外面的哭声。

　　可他刚躺下，那女子的哭声再一次传来，声音不大，但刘铁军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突然觉得这女子的声音特别的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那女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刘铁军的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总觉得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女子在街路上哭泣，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所以才如此的无助。

　　就这样他躺了一阵子，终于忍禁不住又迈步从仓库里出来，来到了西面的院墙底下。院墙的旁边放着一口大号的水缸，水缸常年不用，所以缸口冲下扣在院墙旁，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扒着墙上的石头，迈步爬上了那个水缸。

　　其实他家的院墙并不高，院墙的旁边还长着一棵大梨树，他伸手抓住梨树的枝桠，踩着脚下的水缸爬上了墙头，小心翼翼的翻到了院子的外面。

　　打了打身上的尘土，借着天上的月光四外的张望了一阵。眼前的一切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刚才明明在院子里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哭泣，可却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儿。

　　而此刻那哭泣声也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又迈步前后的搜寻了一阵，仍旧没有发现那女人的身影。心里感到十分的纳闷，索性往回走，打算再从院墙翻回院子里。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呼的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后窜过去一般。那东西的动作极快，带着一股风声。

　　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循声望去，可身后仍旧一片宁静，没有任何的异样。不过他清楚的知道，刚才那股风声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于是皱着眉头，再次的四外张望了一阵。

　　“呜呜呜……”

　　那女子的哭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刘铁军听得真切，那声音就在自己身旁院墙的拐角处。

　　他赶紧迈步朝院墙的拐角处走去，一转弯，在一棵大杨树下果然蹲着一个女人，他长得瘦小，被树的阴影遮住，难怪自己刚才没有发现。

　　这女人的样子十分的眼熟，刘铁军想了起来，这正是自己傍晚的时候从城外赶着马车拉回来的那个可怜的女人。自己曾把他送到茶馆的门口，叫他进去找茶馆的老板讨口饭吃，可是眼下她居然蹲在自己的院门外，想必是晚上没了去处，所以如此的难过。

　　他赶紧迈步走到那女人的身旁，弯着腰俯下身子低声的问道：

　　“你这是咋啦，哭得这么凄惨？”

　　那女人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刘铁军。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楚楚的可怜。

　　“呜呜呜……”

　　看到了眼前的刘铁军之后，她哭得更厉害了，这让刘铁军感到手足无措。那女人一边哭，身上一边颤抖。

　　“你到底是咋啦，跟我说说呀，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

　　刘铁军就看不得女人哭，焦急的问道。

　　那女人慢慢的伸出右手，递到刘铁军的眼前。借着天上惨淡的月光，刘铁军这才看见，那女人的右手小拇指断了，伤口正在涓涓的流着血，那血在夜色的掩映下，变成暗红的颜色。

　　刘铁军不禁皱了皱眉头，光看上去就知道这几天十分的疼痛。

　　“我的天哪，你这是咋弄的？手指咋还断了？就这样可不行，过一会儿血要是流多了，是会要了命的……”

　　刘铁军更加焦急了，本打算翻过墙去回到院子里找一块干净的白布给这女人包扎伤口，可这三更半夜的，要是惊动了他的媳妇，又是少不了挨一顿骂。更何况自己是给另外的女人包扎，他那母老虎一般的老婆肯定不能容忍。

　　他急得原地转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褂子，皱了皱眉头，索性扯着褂子的一角，撕拉的一下扯下一块布条来，拉过那女人的手，三下两下的便把那受伤的手指缠了起来，可鲜血很快殷透了那根布条，再一次滴滴嗒嗒地滴落到地上。

　　刘铁军看着心里着急，情急之下，伸出手来一下子攥住了那女人的手。他用力的攥着，希望这样能捏住伤口，让血液不再流淌出来。

　　那女人看样子十分的疼痛，但却紧咬着嘴唇坚持着，并没有喊出声来，眼泪稀里哗啦的从眼角流淌出来。

　　刘铁军清楚的感觉到，那女人的手冰冰凉凉的，好似一块冰块，冰冷的气息一下子袭遍了她的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就这样捏了一会儿，刘铁军慢慢的松开手，果然血止住了，不再流淌，可自己的手上和身上却沾染了那女子的鲜血。

　　刘铁军慢慢的站起身，探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又摇了摇头，不管这女子怎样的可怜，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便低声对那女子说：

　　“这三更半夜的，一会儿天气会很冷，你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这样在街上肯定不行啊……”

　　那女子却摇了摇头，刘铁军知道她的意思，肯定是无法找到去处了。刘铁军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对那个女子说：

　　“要不你跟我到院子里来，不嫌弃的话，先待在我家的马棚，不过天亮之前你必须得走，不能被我家的女人发现……”

　　那女子连忙点头，看样子十分的感恩。也的确，在这三更半夜的，能有人替她包扎伤口，又肯给她容身之处，这的确令人感激。

　　刘铁军领着这个女人，来到了刚才自己翻出来的墙根下，犹豫了一下，拖着女人的后腰，让她抓住从院子里探出来梨树的枝桠，翻过了那并不高的院墙，踩着那口水缸，轻轻地跳进了院子。

　　自己也紧跟着进了院，带着那个女人来到了马棚的跟前，刘铁军琢磨了一下，让一个女子睡在马棚里十分的不便，索性摇了摇头，对她说：

　　“你去仓房吧，里面有个板床，你躺在那儿休息一下，多少能舒服点。”

　　看着那个女人进了仓房之后，刘铁军转身进了马棚，来到那匹老马的跟前，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苦笑了一下，低声对他说：

　　“老伙计，今天我跟你做伴了……”

　　可却没想到的是，那匹老马再一次显得十分的紧张，在原地来回的打转，用力的摇着头，拉扯的栓在柱子上的缰绳，蹦蹦的作响。

　　“老伙计，你这是咋的啦？”

　　可不管刘铁军怎么安抚，那匹老马就是十分的慌乱。刘铁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老伙计，这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瞎折腾啥呀，你不困我还困呢，得了得了，你消停一会儿，你让我好好的睡会觉吧，明天早上多给你添点草料……”

　　说完，刘铁军来到马棚的墙角，躺在了那堆干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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