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死后,被草草安葬在长安御宿原,李益到了墓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放声大哭而回。
七天之后,一伙盗墓贼觊觎霍小玉墓中的财宝,将棺木掘开之后,却发现内中空空如也,不仅没有陪葬的器物,甚至连霍小玉本人的尸骨也不翼而飞。当然,这种说法有人觉得不足采信,因为极有可能是这些盗墓贼为了独吞,所以才故意弄出的假象,至于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李益和卢氏成了婚,婚后虽然琴瑟和谐,相敬如宾,但他一想到霍小玉,就郁闷不乐。
夏季五月,李益和卢氏一起回到郑县。到县里过了十天,李益正和卢氏睡着,忽然帐子外面有嘀嘀咕咕的声音。李益垂死梦中惊坐起,陡然见到一个男子,年纪大约二十多岁,姿状温美,躲藏的身影映在帐子上,正偷偷向卢氏招手。李益大怒,他立刻翻身起床,绕看帐子好几圈,男子的身影却又不见了。
从此以后,李益心中便长出了一根刺,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根刺横亘在他与妻子卢氏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锋利,终于酿成了祸患。
一天,李益从外面回来,卢氏正在床上弹琴,忽然看到从门口抛入一个杂色嵌花犀牛角的盒子,方圆一寸多,中间束有轻绢,打成同心结,正好落在卢氏怀中。
这还了得,李益急忙抢过来打开一看,盒子里装有两颗表示相思的红豆,磕头蠡一个,发杀觜一个,还有少量的驴驹媚(一种春药)。
李益当即愤怒地大声吼叫,声音如同豺狼猛虎,他夺过琴猛地砸向自己妻子,呵斥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卢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此之后,李益便常常粗暴地鞭打妻子卢氏,采用了十八般武艺对她百般虐待,最后干脆诉讼到公堂休妻一了百了。卢氏走后,李益对其他的妾室也是同样,甚至还有人因此被杀掉的,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李益曾游历广陵,遇到一个叫营十一娘的名姬,容貌体态玉润珠媚,神态有些类似当年的霍小玉,非常得他的喜爱。每当对坐时,李益的老毛病就来了,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对营十一娘说:“我曾在某处得到一个女人,她对我不忠,精神出轨,于是我就用某种办法杀了她。”这样耳提面命的教育还不够,李益还有更出格的,他每次出门,便用浴盆把营十一娘倒扣在床上,周围加固封条,回家一定详细查看,然后才揭开,这简直比西方国家的贞操带还要变态。
除此之外,李益还准备了一把短剑,非常锋利,足以吹毛短发,他几乎每次与妻妾同房之前,都会抽出这柄短剑,恐吓道:“这是信州葛溪出产的钢铁,专门斩断犯有罪过的人的头!”大抵凡是李益所见到的妇女,每一个都要猜忌,直至娶了三次妻,大都像开头一样,最后郁郁而终。
犹如老太太的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其实别的情节倒还好,唯独最后这里,让人十分不爽,像李益这种名副其实的渣男,竟然还能接连娶了三次妻,妾室成群,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还好我没有出生在万恶的旧社会,不需要混入那群可怜女人的行列,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孟先生,你认为李益为何会变成这样?要知道,他以前怎么说也是朝廷大员,就算怀疑被戴了绿帽子,也不至于如此疑神疑鬼吧。”田焕新微笑着问。
鬼手只回答了一个字:“蛊。”
乌有乡出身的延光公主会使巫蛊之术,这一点连史书上也有相关记载。而记录乌有乡存在的地图《山河混沌图》,经过数千年时代的变迁,最后竟然落在了蛊术的发源地苗疆。李益人生后半段的种种症状显示,他极有可能被人下蛊,而在施蛊者霍小玉死后,由于无法可解,所以才会酿成悲剧,还连累了许多无辜的女子。这样的纠葛如果还说是巧合的话,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所以,你应该知道,现在优名镇上有好几拨盗墓者,我为何却对那个烧烤店格外关注了吧。”田焕新道。
鬼手恍然:“因为这家烧烤店中有一个苗人。”
田焕新接口道:“她不是普通的苗人,而且是百毒六丧门的门主何仙姑,多年前被人骗走了《山河混沌图》,被族人关在地牢七年,这次出现在优名镇,目的绝对不单纯。”
我心中好笑,觊觎乌有乡的人何止千万,又有哪一个人的目的是单纯的呢。不过,鬼手和田焕新有关苗人的一问一答,倒是让我想明白,为啥会在墓道之中遇到那批势不可挡的毒虫,原来何仙姑亲自来了,这也难怪。
“那台出现在深夜,无人驾驶却在优名镇的街道上四处游荡的重型卡车呢?”我轻描淡写地问。
田焕新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台卡车之所以会深夜出现,是因为那批盗墓贼在挖掘盗洞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泥土,如果白天运输的话,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而所谓的无人驾驶,也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既然目击者都没有看见驾驶室中的侏儒,那么他们索性编造出一个幽灵卡车的都市传说,还可以起到恐吓无知路人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想,应该说正题了吧。”鬼手挠了挠头,有些急不可耐地问,与其说他现在的神态举止是装出来的,还不如说是真情流露,毕竟做了长达四章的铺垫,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
田焕新看了我和鬼手一眼,用那种中国官员特有的官腔说:“你们两人本来是戴罪之身,我之所以愿意与你们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论过去的掌故,是欣赏你们的能力。如果你们不愿意跟我合作的话,就当做之前的一切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你们还回到看守所,而我还做我的所长,自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鬼手不等我说话,抢先答应道:“我们做这一行,无非是为了求财,自然不能跟田所长为了朋友之间的道义那么高大上。如果能与您合作,我们简直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呢。”
田焕新俨然早就料到鬼手会这么回答,他将视线转向我,道:“袁老板你呢?”
我一头雾水地回答说:“孟先生花钱请我来优名镇,只是说让我帮忙寻龙点穴,摸清某处大墓的位置而已。现在听完田所长你的科普,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与孟先生讨论一下酬劳问题了。”
鬼手讪讪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而且,我要求以个人的名义参与合作,而不是孟先生的帮手,如果你们不答应的话,我还是回看守所吧。”所谓做戏就要做足,我觉得自己跟鬼手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整个人仿佛进入过北京电影学院深造过一般。
田焕新哈哈一笑:“我代替孟先生答应你了,只要能够找到乌有乡,我绝对保证你们两人后半辈子吃穿无有,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鬼手略显尴尬地说:“都听田所长您的,那么现在,你能说说我们该做些什么了吗?”
田焕新站起身,在屋子中央踱了一圈步,最后说:“为了保证我们能够顺利进入乌有乡,所以必须提前斩断所有其他的竞争者……”
“容我插一句嘴,优名镇上的事,还不都是田所长你说了算,想要打掉那些小毛贼,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需要我们……”我还没有说完,田所长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是说你们,而是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向鬼手。
鬼手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田焕新道:“对付其他盗墓者的工作,让孟先生一个人做就绰绰有余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至于袁老板嘛,刚才你瞬间找出棺材煞的本事实在让人叹服,所以,有关乌有乡的具体详情,我还要与你多多参详一番。”
偷鸡不着蚀把米,鬼手本来以为将我推出来做挡箭牌,就可以轻易混到田焕新身边,没想到天意弄人,像我这种无知无求的人反而在无意中却捡到了便宜。
鬼手见田焕新面容沉重,知道事已成定局,不过有我留在此地倒也算成功了一半,故而面带惋惜地说:“本来我还想下墓去长长见识呢,不过也好,在地面上安全。对了,田所长,你准备让我对付的那些盗墓贼,是哪里来的乌合之众呢?”
田焕新从怀里摸出来一叠账片,哗啦一声丢在玻璃茶几上,顿时遍布桌面,上面拍摄了一男一女,我和鬼手竟然都认识。男的是温度,女的是前田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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