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月亮,得知袁老板信息的我从站台高高跃起,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在火车启动的瞬间抢进了车厢。
这应该是一辆运煤返途的列车,车厢是空的,里面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煤屑。我为了缓冲高速运动之后余留的惯性,就地打了两个滚,任凭汗水和着煤屑将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黑人。
车厢两边有人在呼喊着:“在火车上!”并听到有人哐啷哐啷的和我一样抓着车厢外壁往上攀爬。
我没时间做过多的停留,当即忍着全身骨骼的酸麻,在车厢里冲了两步,从这个车厢边缘上跳跃到另外一个车厢中,同样是煤车,这下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煤屑了。
“在前面!”有人吼着,俨然在我身上安装了追踪器一般。
我持续着翻越了好几个车厢,这个时候火车发出长长的一声汽笛声,速度正在逐步的加快,照目前的情势看,没有爬上车的人应该已经不太可能爬上这辆火车了。
也许你会说,就算在铁轨两边追赶的人没有爬上火车,不是还有好几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紧随着我跳进了另外的车厢吗?更何况,这些人犹如跗骨之蛆般神通广大,只需要在这列火车的下一张设置关卡,想要抓住我简直不用废吹灰之力。
然而,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因为,我根本就不在这列火车上。在躲避黑衣人追赶的时候,我接连越过了好几节车厢,到了最后,渐渐体力不支,在横跨最后一节的时候,突然在中途气空力尽,失足掉在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处。这个时候,火车的速度还不是很快,而且周围一片漆黑,再加上我身上有煤灰作为掩护,我灵机一动,跳下了车。
由于跳车的这个位置属于黑衣人的视野死角,我不敢乱动,直接一埋头蹲在一个似乎是用来注水的水泥坑里面。大家应该见过火车站里面铁轨旁边有能够拖出皮管子的方形的坑吧。我就躲在那里。好吧,我承认,并不是有意成为失足女青年,但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暂时躲过了黑衣人的追捕。
在静静的呆了很久之后,直到身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人的声音,我才从这个坑里面爬出来,乘着夜色的掩护,终于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登上了另外一辆出站的火车。巧合的是,这仍然是一辆煤车,看来横云市最近的确很缺煤,离开这里的全部都是空的煤车。
我找了一个比较而言稍微干净一点的角落蜷缩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在火车的晃动中,我睡着了,很安静的睡着了。这一次,我出乎意料地没有做关于那条怪鱼的梦。
等醒过来的时候,火车正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天还是黑漆漆的,所以我并不知道到底经过了多长时间,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候。
花衬衫举证我患有严重的精神病的其中一项证据就是,我完全没有任何时间观念,难以分辨时间的长短,就算他的结论是错的,但这一节却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事实。
这里是一个破烂荒凉的小车站,除了几盏昏黄的站台灯光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的影子。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忙不择路的一溜烟串到了铁道旁边的苞米地里,向着前方不远的灯光处跑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叫做高老庄,不错,跟猪八戒的老家同名,还是在路边的一块烂牌子上扫了一眼才知道的。这个地方和大多数我见过的小地方一样,除了几盏高悬着的小灯外,一片漆黑,偶然能看到有的房子门口点着一个也许是路灯的东西。
我没有敢沿大路走进去,而是沿着小路往里面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我很容易的就发现一棵大榕树下挂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看起来很傻的外套,应该是成年人穿的,上面却画着皮卡丘的图案,你说傻不傻。
尽管旁边守候着一只凶神恶煞的狼狗,但为了不让别人误解我是刚刚从山西挖煤回来,也只能豁了命冲过去抢了就跑。那条狼狗似乎被我的豪气所震慑住了,大气也没喘一口。
很快,我就在僻静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水管,麻利地将自己洗了个干净。遗憾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任何香艳的情节,你们也许要失望了。
穿好衣服以后,我终于可以稍微显得正常一点,走进了这个连天蓬元帅都曾经流连忘返的小村庄内。这个时候,天已经微微有点发白了。
没有走多远,就看到迎面有两个自行车骑过来,我本能地躲了他们一下,但是他们还是用非常惊讶的眼神看着我,骑过去了老远还在不断的回头看我,什么时候我的回头率竟然也变得这么高了,如果不是正在逃难,我真是要放一串鞭炮庆祝一下。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实在是走不动了,我就随便找了一个石凳坐下,一直等到天亮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稍微多了一点,而我的肚子,就像闹钟一样准时地咕咕响了起来。
已经好几家店面在打开门做生意,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网,很容易就将我罩在当场,再也挪不动脚步分毫。
我站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屉刚出笼的包子,很没品地一个劲吞口水。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我终于能够体会当年秦琼卖马的心情了,所谓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现在的我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偷来的。
要不,抢了就跑吧。既然做了初一,要不顺便把十五也一起做了。
可是刚刚明偷衣服的时候黑灯瞎火,除了一条不会吠的狼狗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看见,现在暗抢包子的话,却有至少十几双眼睛看着,我实在是拗不过自己这张老脸。而且吧,让我当着那个五六十岁满脸慈祥的大妈的面动手抢包子,实在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然而机会稍纵即逝,那屉包子很快便被一个络腮胡子买走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三下两下吃了个精光。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很快,有更多的包子出笼了。
那个大妈看我一直这样站着,并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喊住了我。“哎,闺女请留步。”
我简直如同听到了观音菩萨的呼唤,以最快的速度转回头,巴巴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大妈,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大妈慢慢揭开一个蒸笼,低头看了一眼就立即合上,“对,就是你。”
我心花怒放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去,恬不知耻地说:“大妈,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按照最常见的套路,这位大妈会说:“哎哟,我不小心多蒸了一笼包子,闺女你能帮我吃完吗?”然后我就说“这当然没问题呀大妈,还有多余的醋吗?”
谁知好事多磨,大妈不慌不忙地在围巾上搓了搓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我看你站在那边有好一会儿了,你是哪里人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是本……”我正打算说是本地人,但觉得不对,连忙改口为:“我是襄阳的。”
大妈哈哈一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老乡,真是太巧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包子看,使劲吞咽着唾沫,故意发出咕咚的声音,口里支吾着:“是,是啊。我今年呀,二十多了。”
大妈笑靥如花,依然没有说出我想听到的话:“哦,这么大了呀,那有对象了吗?”
我没想到自己流落异乡也能够遇到催婚的,古话说“女人通常乐于做媒,男人则普遍好为人师”,还真是半点没错。
大妈见我没有接话,自顾笑呵呵地摆摆手:“你已经过了应该害羞的年纪了,也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感觉自己被人调戏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叹一口气,说了声“没事我就先走了”然后转身要走
按照最常见的套路,大妈应该在我离开店面三米开外的时候说:“闺女请留步,刚才我只是故意试探你是不是坏人,你不要多想,来,这里有一笼多余的包子。”
然而,我走了好远,也没有听到大妈的挽留声,倒是闻到了一股发自肺腑的香气。情不自禁地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走的远,那笼包子就近在咫尺,绽开的裂口处还撒着诱人的葱花,似乎在对我说,“来呀,快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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