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非自以为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天衣无缝,不想从一开始,郭解就知道他是西门玉树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郭解对待卧底的手段,从来就是将计就计,他利用张非打破了越狱的第一层壁垒,然后卸磨杀驴,从外面将关门调了进来。
关门在郭解手下干过很长一段时间,郭解对他的性格和为人了如指掌,所以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够将他引到此地。
这个理由就是,还是刘芒的人就是张非。
正是因为对关门太过了解,郭解知道这个人十分重情,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进入暮云监狱,找张非算账。但就是因为关门太过重情,郭解断定他肯定不会对张非下死手。所以,郭解用来计划除掉张非的杀手,根本不是关门这个表面上的烟雾弹,而是随后而来隐在暗处的锦无端。
从入狱的时候开始,锦无端就故意玩了一套手段,他装傻充愣当众激怒了武石英,并且移祸关门,顺势与对方调换了监房。武石英自以为打破了牛奔与锦无端的py交易,实际上却落入了锦无端的陷阱而不自知。毕竟,514监房只缺少一名犯人,而这名犯人必须是锦无端,而且他在外人眼里只不过是个人见人欺的强奸犯而已。
张非在见到关门的那一刻起,便乱了阵脚,他原本就极度自责,内心十分矛盾,而最后关头,在私情与大义面前,他终究选择向自己的兄弟出手。可是,杀人者,人恒杀之,张非刚刚忍痛捅死关门,自己就被锦无端渔翁得利。
因为有了之前的关门为了杀死张非而入狱的舆论造势,再加上不可能会有人怀疑锦无端这个强奸犯,所以在暴乱过后,武石英很容易就相信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除掉张非对郭解而言有两个好处,一是排除了越狱途中可能出现的危险,二是可以加速宋却和陆巡的越狱进程。果不其然,暴乱过后,七天禁足解除之后,宋却和陆巡正式表明立场,而锦无端在郭解的帮助下偷到了管线布置图,巧妙地混进了队伍,之后越狱六人组宣告成立。
按照原定计划,六人组从514监房墙壁的破洞沿着管道攀援而下,通过下水道进入车间内部,之后通过大门来到广场,而关键就在于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
陆巡和宋却两人心存疑虑,双双表明隔了这么长时间,锁芯可能已经被调换了,如果钥匙不对,很可能会引发报警铃声。郭解认为动机不纯,无论锁芯有没有调换,他们现在横加阻拦,绝对不是为了终止计划,让过往的心机白费,而肯定是为了改变计划。
锦无端心中了然,他自告奋勇前去检查锁芯,发现并没有调换,但是对众人宣布的结果却是,锁芯被调换了。
于是乎,陆巡和宋却便顺理成章改变了计划,他们带头穿越了十分曲折的地下管道,来到了迷楼的下方,接着便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将前路堵死,准备将郭解等三人活活困死在管道中。
没想到的是,锦无端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留下了他人无法觉察的记号(这种肉眼难以察觉的记号以前是用来传销的小魔术,现在派上了大用场),顺利带领郭解和苏复回到了车间,用钥匙轻轻松松便打开了大门。按照原定计划贴着墙根通过广场后,再次进入地下管道。
陆巡以为只有他自己能够看懂那份地下管道布置图,其实锦无端也可以,他从另一个方向出发,虽然绕了远路,但殊途同归,最后还是回合到了陆巡的身后。
郭解爬在最前面,他伸出手,一把就扯住了陆巡的小腿肚子。
“你小子竟然敢玩我?”从洞口爬出地面之后,苏复揪住了陆巡的领口,目漏凶光,凶神恶煞地吼道,“可见你还不知道,我杀人分尸,就算不用刀也能够做到。”
陆巡垂头丧气,犹如斗败了的公鸡,随口有气无力地说:“是吗,那你用什么?”
郭解张大嘴巴,伸出鲜红的舌头,尽情舔舐着自己的每一颗牙齿,带着阴测测的冷笑道:“你猜呢?”
陆巡看了看郭解,又看了看锦无端,道:“我倒是没有意见,只不过等会儿可能会忍不住惨叫出声,这样的话可能会引起警卫的注意,万一连累了郭老大可就真对不起了。”
郭解抬眼征求锦无端的意见。锦无端一直低头看着地面,他幽幽地说:“我杀人,从来就只在顷刻之间。”
陆巡道:“但是你不会杀我。”
锦无端道:“有时候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陆巡道:“哦?我倒想看看,两个疯子打起来,谁更加疯狂?”
苏复道:“两个疯子?还有一个是谁?”
陆巡道:“当然是你。”
苏复笑道:“我早就看清楚了,你和那个什么宋却,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你们的说的话,我还是一句也不要相信的好。”
陆巡道:“反正你已经决定不愿意相信,姑且听一听又有何妨。”
苏复道:“有道理,说说看?”
陆巡道:“我掌握着一项秘密,价值连城。”
苏复又笑了:“我懂的,就是你诈骗的那两千万对吧,可惜,我现在非常怀疑那两千万的真实性。”
陆巡道:“两千万?这与那个秘密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哂。而且,郭老大一早就知道了,怎么,他也没有告诉你?”
苏复道:“挑拨离间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等一等!”出声制止的并非陆巡,而是郭解,他干咳了两声,然后道,“陆巡说的没错,他现在还不能死。”
苏复手上用力,直到将陆巡的脖子掐得通红,这才突然松手,恨恨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一旁的锦无端道:“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才越幸福。”
苏复惨然笑道:“是啊,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至死也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简直太幸福了。”
郭解见苏复情绪不稳,很可能会引起突发变故,便解释说:“其实也没那么复杂,说白了,就是陆巡掌握了一样秘密,只要将这个秘密带出去,就可以卖出天价,我们随便分一点,就有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复听到荣华富贵这四个字,不禁双眼放光,他冲陆巡咧嘴一笑,似乎刚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根本就没发生过,“那个,都到这时候了,还是拿出来吧。”
谁知,陆巡竟然腆着脸说:“现在这个……并不在我身上。”
苏复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等着,等我将你剥皮拆骨,肯定会找出来的,放心!”
陆巡又道:“确实不在我身上,就算把我的心掏出来也是一样。难道你们还没发现,这里少了个人吗?”
锦无端插嘴道:“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陆巡道:“刚子那德行,在我眼里根本算不上是个人,顶多是个工具,用完就扔进垃圾筒的那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瞟了苏复好几眼,然后接着说,“我指的是宋却。宋却已经得到了那个秘密,他就是为此而来的,既然决心要出去,那就说明,他已经得手了。我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手到擒来。”
郭解沉声道:“宋却现在人在哪里?”
陆巡道:“目前他正在武队长的办公室,两人恐怕还在讨价还价呢。”
锦无端道:“既然宋却已经落网,你准备如何从他手里抢走那个秘密?”
陆巡道:“当然是自投罗网了。”
锦无端赞道:“好胆识,这样吧,我与你同行如何?”
陆巡道:“有你这样的高手同行,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就是不知道,郭老大是否同意呢。”
郭解耸了耸肩:“锦兄决定的事,我一概没有任何意见。”
“等一等,”苏复嚷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自投罗网?”
锦无端道:“既然沈让在武队长的办公室,我们想要找到他,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直接去那个地方。”
苏复哼了一声,“你们莫不是有病,现在去武石英的办公室,不是找死吗?”
锦无端慨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大富大贵,不冒点险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如果苏老师担心自身的安危,大可以留在此地坐享其成。”
苏复脑筋转了几圈,终于说:“我怎么能够保证,你们不会丢下我跑掉呢。”
“哈,”郭解笑道,“这个简单,我留在这里跟你作伴,如何,这样放心了吧。”
锦无端收敛起戏谑的表情,变得十分认真。其实人的气质也就那么回事,只要你知道他平凡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高人一等的身份,那么腹有权贵气自华。“事不宜迟,如果苏老师已经下定决心的话,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陆巡被人抢了台词,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原本这是他的布局,现在主导权却被锦无端这个之前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强奸犯”夺走,不过这样也好,枪打出头鸟,说不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武石英的办公室在五楼,在往上就是天台。陆巡原本的计划,是将沈让引到天台之后,借武石英的手将对方除掉。可没想到武石英这回突然聪明了一把,竟然吃了截胡,他主动现身与沈让提前接触,这才导致了目前这骑虎难下的局面。
一边想着心事,陆巡一边小心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他们两人没有乘坐电梯,因为那里装有监控摄像头,而因为是办公楼,所以楼梯间并没有类似的设备,这在之前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只要不引动楼道里的声控灯,就不会有任何风险。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五楼,转角之后再走十余米,就已经来到了武石英的办公室门前。往常,陆巡总是在牛奔的带领下,以香染衣的家庭教师身份前来此地教授功课,而现在,却是前来交涉有关沈让的生死。原本,在坑道里面听到武石英的声音时,陆巡已经绝望了,他已经无法完成此行的任务,但是,郭解与锦无端的到来,却再次将他的希望点燃。
何谓?君子,善假于物也。
陆巡伸手在阴暗的木门上敲了两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而门,只是虚掩,这时慢慢往里面移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屋内的灯光立刻漏泄出来,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了一条惨白的线。
“你迟到了。”武石英的声音从里面幽幽传来。
陆巡清了清嗓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更何况,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哦?”武石英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意外,“礼物,我最喜欢礼物了。”
陆巡将食指戳在木门上,轻轻往前一推,门开了,迎接他的,并不是武石英,而是黑洞洞的枪口。
持枪的人,则是沈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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