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是楚天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一拳击打在水泥浇筑的墙壁上,鲜血迸流,“不好!”他叫了一声,慌忙往房间外跑,一个不小心竟然踢到了门槛上,摔了个狗啃泥,站起来之后满脸都是血。
“还不快去保护楚先生,你们难道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吗?”陈幺妹呵斥道。
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看了看鬼手和纳兰兰兰,终于还是转身跟上了不知为何突然神情激荡的楚天涯。
所以还要说鬼手稳重,他偷东西被人抓了现行,竟然还镇定自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而且面对极有可能出卖自己的告密者,他甚至连一丝怒气也没有,真不知道是涵养好还是神经大条。
其实,在来之前,纳兰兰兰已经再三跟鬼手确认过陈幺妹的诚信度,对于这一点,鬼手可以说是信誓旦旦,原因是陈幺妹之所以来到山海盟,还嫁给楚天涯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山海盟数之不尽的财富,她根本对于什么青玉玄鸟没有半点的企图,反而想利用自己为她所用,所以这次绝对不会告密。
不过,世事无绝对,世间的事又有谁能够一句话就说得清楚呢。
纳兰兰兰可忍不住,出言询问:“我爸他怎么呢,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有突然惊慌失措地遁走了?”
这个问题已经很明显是在指责了,陈幺妹叹了口气:“这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楚先生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警告他说保险柜现在正被人盗窃,而且偷盗之人正是他的女儿和女婿,所以才一定要来看个究竟,我怎么拦也拦不住。到后来,他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我擦!”鬼手骂道,“这个告密的人不会就是易先生吧。”
陈幺妹没有回答这个答案明显的问题,只是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
鬼手二话没说直接冲了出去,在陈幺妹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将一只录音笔丢给了对方。
纳兰兰兰始终对陈幺妹带有保留,没想到刚刚走出蓝色房间,陈幺妹突然在她背后喊了句:“颜兰,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老师再见。”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纳兰兰兰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回头的好,以免表情出卖了自己,或许对方跟鬼手一样,根本没有证据,只不过随口诈一下呢。
陈幺妹笑道:“你不承认没有关系,只不过,身在山海盟一天,你就要多学学你的未婚夫小唐,只有毫无保留的相信我,你才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纳兰兰兰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凭着印象在廊道里四处穿梭,等终于到对了路,已经是一刻钟之后。行至院中,有风自西面吹来,婉转凄冷,半月悬挂云间,身边点缀着三两抹寒星,如此秋夜,宁静得如同一盘难得一见的珍馐,可是,到处都是脚步匆匆,没有人能可享受。
远远就能听见砸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殃及池鱼。穿过宽阔明亮的走廊,纳兰兰兰循声来到一间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屋子,一丈来高的双开拱门上,嵌着一块大理石雕成的匾额,上面写着“昭明轩”三个字,与锦无端的“藏晦居”一明一暗,遥相呼应。
楚天涯正在疯狂地砸着东西,凡是不小心沾到他手边的物事,无论价值几何,全数毫无犹豫地丢在地上,铺就了一地碎片。
“丢了,丢了,我的宝贝丢了!我的宝贝丢了!!!”
楚天涯双手高举,仰天长啸,声嘶力竭,末了吐出胸中最后一口怨气,然后双膝跪地,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两名保镖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有些手足无措,显然不知道如何是好。鬼手则俯下身子捡起那个毫不起眼的木匣子,看起来质朴无华,就是一个普通的容纳箱子,里面空空如也,之前就摆在整间“昭明轩”最显眼的地方,里面装着楚天涯的宝贝。
捉迷藏这种游戏大家小时候想必一定玩过,往往你藏的地方越是显眼,找的人却越容易忽视,这就是思维的定势与死角。然而,看现在的情形,易先生显然早就看破了楚天涯的设计,故意将众人的视线引诱到蓝色房间,并且撤出了楚家别墅所有的防御系统,他堂而皇之地走进来,然后轻而易举地从木匣中取走了楚天涯的宝贝,不用说,它就是纳兰兰兰此行的目的,青玉玄鸟。
纳兰兰兰觉得眼前的楚天涯突然好想老了十多岁,不,他本来就已经有五十高龄了,再过一天,就到了知天命之年。不管怎样,他也总是将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等纳兰兰兰反应过来,她已经掏出手绢帮楚天涯擦起了满脸的泪水。
楚天涯突然伸出手,扣住纳兰兰兰的手腕,抬起头,带着哭腔说:“我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弃的废物,如今,上天开眼,终于给了我一个微薄的希望活着,你能帮帮我吗?”
纳兰兰兰慢慢张开嘴,她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高大瘦削的人影,两人的身形相距的那么远,又那么近,最后慢慢重合在一起,用同样的语调说:“人生总有艰难,有时措不及防,有时如影随形,所以我们活着,不是为了紧紧抓住痛苦,折磨珍惜你的人,而是为了携手爱你的人,追求那难得却真正值得追求的幸福。”
楚天涯苦笑一声,松开了纳兰兰兰的手:“小兰,你知道什么是噩梦吗?现在的世界,是一个你不吃人,人就吃你的无间地狱。在我的双眼失去光明的那时起,我就深深明白,即便当我拼尽所有气力,让自己登上顶峰,成为人上人,但这世俗所在意的,却仍然是我失明的眼睛,我甚至,连看看自己亲生女儿的机会都没有……”
“来电话了!”陈幺妹不合时宜地跑了进来,打断了这对父女尽情倾诉的好戏,她从满地狼藉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路,来到楚天涯身前,将手里的手机举在半空,然后,开启了免提。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大家晚上好,我是易三,当然,你们也可以称我为易先生。”
楚天涯霍的一声站起来,握紧拳头就要去抢那支手机,却被陈幺妹轻巧地避开了,这时话筒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话说楚瞎子,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视力也不好,总是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怒伤肝吗。”
纳兰兰兰和鬼手都听出来了,这确实正是易先生那十分欠打的声音。
“话归正题吧,在今晚之前,我确实想亲自从你手上偷走青玉玄鸟,然而还未动手,就被某人捷足先登了。也就是说,不是我的锅,我不背。各位,再见。”
就在陈幺妹以为通话就此结束,准备合上手机的时候,话筒里突然又传出来一声贱笑:“哈哈,对了,差点忘记说了,盗走青玉玄鸟的人,就在你们当中,再见,这次是真的再见喽。”
易先生轻描淡写的指责,让楚天涯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你们,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宝贝!是谁?”
没有人回答。
楚天涯茫然四顾,他虽然看不见在场众人的表情,但从凝重的气氛里,似乎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再三呵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语气开始慢慢变得缓和起来:“你们是谁,现在承认了,我保证,绝不追究,而且,山海盟的股份,我将我占有的51%分一半出去,好吗,好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这么晚了,你们都不睡觉,是准备陪我家小虎吗?”锦无端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昭明轩,他看见满地狼藉,眉毛皱成一团,然后将视线投射到楚天涯身上,“楚大哥,你难道忘了,后天就是你的五十寿诞吗,我们筹措了整整三年,就是为了到时候推陈出新,彻底将山海盟正规化,摆脱传销的帽子,我不允许任何一点意外发生,一点也不许,你明白吗?”
刺眼的灯光下,楚天涯后脖颈的大动脉兀自跳动了几下,然后他说:“我明白,是我失态了,你放心。”
“好了,不管发了什么,都告一段落,就算要提,也要等到寿诞结束以后。”锦无端的目光有意无意在陈幺妹脸上晃来晃去,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现场,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锦叔叔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陪着小虎吗?”纳兰兰兰咕哝了几声。
鬼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锦无端今天下午就过来了,不知为什么,他放弃了用还魂玉复活王小虎的念头。”
“啊,为什么?”纳兰兰兰虽然不相信还魂玉真的能使死人复活,但对于身为父亲的锦无端的放弃,还是有些疑惑。
鬼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跟他崇信佛学有关系吧。”
话虽如此,在场的四人包括两名保镖,他们现在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之前易先生在通话中所说的“就在你们当中”,这个“你们”,是否包括锦无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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