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红光,我还没来得及细看那究竟是什么,安德列就已经伸手将那个东西抓起来放在怀里,还用力拍了拍。
再看凹坑,之前绽开的五片梅花状铁叶迅速收缩合拢,最后复归于平整光滑。
小丑见安德列这么容易就得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迫不及待扑到圆桌上,喊了一句“轮到我方洲子大显身手了,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小丑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我大略数了一下,他那件小丑服底下,至少藏着三四十件奇形怪状我连名字也叫不出的工具,但全部依次使用过一遍之后,隐藏在凹坑底部的五瓣梅花依然纹丝不动,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
黑人青年冷笑一声:“我说方洲子,平日总是见你奚落嘲讽别人,今天轮到你了,怎么也是这么不济,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么。”
方洲子假装没有听见,他心知开锁无望,只得胡乱收起摆了满桌的工具,讪讪地退到一边生闷气。
黑人青年既然已经开口,便顺理成章地排在第三位,他走到圆桌前站定,从裤兜里掏出右手,脱下手套的那一刻,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手,简直是……半支白骨!
很早以前,纳兰兰兰曾经告诉我说,开锁看起来简单,实则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属于盗术其中的一种,源远流长,流派分支众多,其中有一个派别,名为“天地人”,最拿手的本事,叫做“骨肉相连”。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但实际操作起来,说句老实话,就连我这个外人光是听起来都觉得疼。
话说“天地人”之所以得名,还要得益于门中的一句口诀,所谓“天锁魂取,地锁骨断,人锁肉开”。
我们从易到难反着来,先说人锁肉开,顾名思义,就是针对普通的锁具,只需要用主要是手掌部位的肌肉配合工具进行开解足矣。
至于“地锁骨断”,那么就是突分猛进了一个层级,能够熟练掌握这项技巧并且甘愿付出牺牲的人,现在已经少之又少了。因为所谓“地锁”,寻常人本就很难遇到,而且骨断的代价十分巨大,需要利用骨骼控制工具开锁。也许你会认为,不就是利用骨骼吗,有什么难的,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我们所有人的骨骼之外,无论任何部位或多或少都包裹着一层皮肉,有了这么一道间隔,对于开锁这种精巧活来说,影响是天差地别的。那么为了做到用骨骼开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像哪咤一样剔除皮肉,将手掌的骨骼暴露在外,这样一来,才能最真切地感知锁具中传来的最细微的震动。
最后是天锁魂取,这就引申到形而上学的层面了,因为灵魂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利用了。不过据纳兰兰兰说,传闻在诡盗罗生门中,就有人掌握了这种能力。无论是天与地,还是地与人,两者之间看似仅仅差了一个级别,其实这里面的技术含量远着十万八千里。
而黑人青年的右手,则完美呈现出“地锁骨断”的最高境界:骨肉相连。估计是常年套着手套,他的右手掌有些特殊的泛白,所剩不多的皮肤也并不太粗糙。可怕的是,掌心和五根手指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各样的印痕,看样子是活生生刻上去的,有长条状、有圆环状、有三角状、有U形状,甚至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凹坑,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暗藏玄机。
就在我暗自心惊的当口,黑人青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取过一支细长的挠针,在细缝上慢慢滑过,最后停在某处,用力插了进去。
在插入挠针后,黑人青年用右手掌心的一个凹洞紧紧套住尾端,借以控制挠针的走向。随着手掌的颤抖移动,挠针时而弯曲,时而抻直,百炼钢也做缠指柔,犹如面条一般收放自如。同时,凹坑内不断传来轻微的咔咔声,应该是咬齿在跳脱锁柱。
不一会儿,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奇怪的是,这一回依次展开的铁叶并非梅花状,而是竹叶,数目也不是五片,而是两片,就像一对灵巧的翅膀在振动飞翔。竹叶升到某一高度之后停住,然后慢慢张开,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次终于看清楚暴露在外的凹坑里面放置的物事,居然是一把看起来质朴无华的木梳,色泽黯淡,十分普通。
但是黑人青年却像捡到了宝贝似地小心翼翼伸手取出木梳,放在了上衣口袋里,顺便炫耀似地朝小丑努了努嘴。而在他得手之后,整个房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之前还气定神闲的蓝发帅哥和混血美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彼此都站了起来。
这时,最先得手的安德烈突然对我说:“纳兰小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打算不懂装懂:“我不着急,等各位都尝试过了,再轮到我也不迟。”
“哈,”安德烈笑着叹气,“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这方圆桌是什么东西对吗?”
我摇了摇头:“还请不吝赐教。”
小丑插嘴道:“这都不知道你还来干什么,不如把机会让给我得了。”
黑人青年立即接口道:“我说方洲子,你难道不知道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吗,你已经失败了,懂不懂规矩!”
小丑握紧了拳头,恨的牙痒痒,但似乎十分忌惮黑人青年腰间的匕首,所以并没有爆发。
安德烈眨了眨眼,道:“这口圆桌实际上是一个机关匣子,是元末明初的时候,一个没有留下姓名的高手匠人所留下。他虽然没有留下名字,但却给机关匣子取了一个十分别致的名字,是为岁寒三友。”
所谓岁寒三友,一般是指松、竹、梅这三种经冬不衰,傲骨迎霜的植物,现在冠名给一方圆桌,又是何种用意呢?
我突然想到刚才伴随机关开启的五瓣梅花和两片竹叶,随即脱口道:“岁寒三友已出其二,还剩下松。”
“孺子可教也。”安德烈不仅说起普通话来没有国外的口音,而且各种成语典故也是信手拈来,“这机关匣子之内,按照梅、竹、松的顺序分别藏着三样宝物,价值依次上升,当然了,解锁的难度也逐步提高。”
我这才明白,为何刚才众人对于开启锁具的顺序如此关注,原来与他们本身的能力与收获的期望有关。先是外国老头安德烈,他只求双手不空,不在乎所得之物是不是价值最低。而小丑方洲子见安德烈如此轻易就成功得手,不禁开始眼红,但终究技不如人,无法解开锁具。混血美女和蓝发帅哥看到这种情形,认为形势不明朗,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也因此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但是,在黑人青年得手之后,岁寒三友之中,显然只剩下一样宝贝,而在场算上我在内,还有三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尝试过,一旦有人捷足先登,剩下的人将会无功而返。
“强尼,你不是经常将女士优先挂在嘴边的吗,现在该说到做到了。”混血美女开始嘴遁。
然而蓝发帅哥丝毫不为所动,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女士优先是应该的,所以你想休息一会儿吧。”说完,他迈步走到圆桌旁,侧过头将耳朵紧紧贴在桌面上,一面用手轻轻敲击。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蓝发帅哥强尼突然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镶嵌着猫眼石的弯刀,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刺向桌面。
那一霎那,我终于明白混血美女为什么不愿意在强尼后面解锁了,主要的原因不是害怕对方捷足先登,而是担心对方的开锁手段会对圆桌本身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开锁这门手艺花样百出,天下的锁具万万千千,天下的开锁人千千万万,彼此师承各异,各自的专攻方向自然有所不同。然而万流归宗,大致还是可以分为两类,主要体现在开锁的手段上,分为一文一武。所谓的文解,就是如同之前安德烈、方洲子和现在还不知名的黑人青年那样,讲究的是利用技巧和工具进行解锁,而不破坏锁芯本身,解锁之后,这把锁还可以继续使用。而现在所见的强尼的武解,则是用外界强制力进行拆锁,说白了就是损坏锁芯,达到开锁目的,这种方法简单粗暴,虽然看起来更为方便快捷,但如果不能掌握锁芯的构造,往往会在强行拆解的过程中将锁芯彻底锁死,这样做不仅自己得不偿失,也让后来人无门可入。
而强尼手中的一柄弯刀,从来例不空回,这一次在以迅雷之姿刺入圆桌三分之一以后,却突然崩断,残破的刀刃在桌面划过,徒留下一道狰狞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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