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轩没有料到形势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最后关头,原本占尽优势的关门竟然被节节败退的张非反杀,当场就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看样子是活不了了。
张非将铁钉的后端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权当消除了指纹,然后丢在地上,转身对秦佳轩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秦佳轩是个明白人,立刻回答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张非点了点头:“很好,那我们就在这里,静等这场暴乱的结束吧。”
秦佳轩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他勉强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跟上张非的脚步,脸上突然变色,嘴巴大张着,声音从喉咙里面挤出来,变得嘶哑而难听:“他……他又活过来了!”
张非霍然转身,他的目光落在地面,关门仍然躺在原来的位置,身子由于痛楚在不停地痉挛。
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却被雁啄了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张非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刚刚用来蒙骗关门的小把戏,现在被原样奉还,对方还是自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强奸犯。
在那一瞬间,秦佳轩似乎变了一个人,他的食指与中指间捏着一枚刮胡须的刀片,只迅捷无伦的一划,在张非的脖颈间掠过,留下一道红痕。这道红痕很快由细变粗,接着就渗出大量的血液来,很快就染红了张非的衣襟。
张非用力捂住自己的咽喉,但只是徒劳,血液丝毫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为……为什么,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问题的答案,秦佳轩并没有在张非活着的时候给出来,他只是将刀片丢在地上,恢复原本那种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表情,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混乱的人群中。
这场为期两个小时的动乱,在暮云监狱建成以后的历史上实属罕见。根据官方统计数据及发布的调查结果显示,在此次暴动中,有三名犯人死亡,分别是花子,张非和关门。其中,花子被判无期徒刑,张非离出狱只有半个月,而关门才刚刚入狱不到三天。据法医检验,花子身上受伤的部位多达四十六处,其中有八处都有资格成为致命伤。而另外两名死者,张非死于刀片封喉,关门死于胸口被插入了生锈的铁钉,皆是一击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结果。根绝可靠线报,关门与张非素有冤仇,他此次入狱,是特意前来找张非复仇。至于受伤的犯人和管教,那就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几乎所有人都将这次暴乱看成了狂欢,往日的仇恨与怨毒在这场狂欢中得到了尽情的宣泄,因为大家都知道,法不责众,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算是监狱长也不敢拿这么多人怎么样。花子之死当然属于意外,谁也没想到他平素竟然结了这么多仇家,而且每个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为此,所有管教被记过,武石英和张中年双双被诫勉谈话,上头明确指出,如果暮云监狱再出事的话,这两个人立刻乌纱不保。
作为小惩大诫,武石英大动肝火,他勒索所有犯人全部禁足一周,没有特殊情况必须待在监房内寸步不离,而管教们则需要负责这些犯人的日常饮食。所有有人说武石英颁布的禁足令,想要处罚的对象根本不是犯人,而是管教。
514监房。
“郭大哥,张非死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刚子也顾不得现在还是白天,而秦佳轩这个外人还在现场,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其他人的问题。
郭解盯着秦佳轩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计划有变,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秦佳轩被众人盯得心里发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刚准备开口,自动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牛奔将头伸进了监房,目光在每一个角落都扫过一遍,眼神中充满了鄙夷,最后说道:“秦佳轩,跟我们走一趟。”
秦佳轩变得十分紧张,连声问道:“有……什么事,我做错什么了?”
牛奔显得很不耐烦,他站在走廊伸手招呼自己的同事关闭514的自动门,然后对秦佳轩说:“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有人找你罢了。”
刚子贴在门边听了许久,等牛奔他们走得远了,这才回转身,道:“听起来,好像是有人找强奸犯。”
苏复撇了撇嘴:“这小子还真有特权,我们都被关了起来,他竟然还被安排探监,到底给了多少红包了呀我真好奇。”
宋却道:“谁说有人找就是被安排探监,你们别忘了,我们514还有一个人不在场呢。”
苏复看了看陆巡那张空荡荡的床铺说:“这小子又去给武石英的女儿辅导功课了,说不定还有大餐吃,现在估计还不知道暴乱的事呢,小日子过得挺美,比我们强多了。”
郭解道:“正好,我们怀疑的陆巡和刚来的强奸犯两人不在,我们抓紧时间讨论一下计划的变动。”
宋却悠悠地说:“所谓计划,大部分都存在于郭老大你的脑海中,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还不曾拿出来与我们共享吧。”
郭解说:“这样的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保证就是真正的安全无虞。”
宋却点点头:“郭老大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张非虽然即将出狱,但他肯定在计划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不过现在张非死了,他的这一环由谁顶上呢。”
郭解道:“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陆巡。”
苏复道:“我还是有些信不过那个白脸。”
郭解道:“原本,我的打算是由张非出狱以后,将我以前存放在秘密地点的资金调出来,并且安排后续的远走高飞。要知道,越狱只不过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出狱之后的日子才是更艰险的路。现在张非出了意外,与突如其来的关门同归于尽,打乱了我的计划。如此一来,我们缺乏了资金保障,而陆逊恰好有这笔钱,所以,他必须加入进来。”
“越狱的路线呢?”宋却问。
郭解道:“我很早以前就未雨绸缪,让三眼盗走并复制了车间一楼的钥匙。通过这枚钥匙,我们能够进入到一楼的洗手间。接下来就是苏老师的工作了。”
苏复道:“在这段时间里,我用家用清洗剂与除草剂混合起来,倒进了洗手间的下水道里,腐蚀了里面的过滤铁网。我们可以从那个地方一路往前,穿过菜园,来到那口天井。”
“该我了。”刚子接口道,“那口天井是我们在菜园耕地的时候发现的,原来后续的管道由于长时间不用都废弃了。也就是说,到此为止,我们只能从天井爬出来,然后暴露在三座瞭望塔的视野范围内。”
宋却眯着眼睛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话,从天井到办公区域,少说也有百余米,我们怎么才能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跑过去呢。而且就算真的跑过去了,进入了办公区域,我们接下来又该做什么呢?”
苏复埋怨道:“我真不知道宋却这货为什么会加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他根本就什么力气都没出啊。”
郭解笑道:“等我们进入办公区域,接下来的路就由宋却主导了。”
“我?”宋却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摆摆手,“你说我?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神通。郭老大你的计划我今天才刚刚知情,又怎么能够主导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呢。”
郭解道:“不用我提醒,你都知道这段路是最关键的部分,也就是说,你早就有心从这里突破了,对吗。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现在打开天窗,坦诚相待,你跟赵医生的关系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赵医生?”刚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件事还跟赵医生有关系吗,难道她也要越狱?”
苏复忍不住在刚子的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你个智障,人家赵医生是医生,不是犯人,需要越狱吗?”
刚子道:“也对,那这件事跟赵医生有什么关系?”
苏复抬手又给了刚子一巴掌:“没看过美剧越狱吗?男主角麦克斯格非,就是因为勾搭上了医务室里的妙龄医生,这才能够从监狱里全身而退,懂了吗?”
郭解道:“怎么样,赵医生会帮我们吗?”他着重将“我们”这两个字强调得十分明显。
宋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了耸肩道:“现在还不清楚,你也知道,女人心,海底针,谁能保证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就一定会帮我呢。”
“不是帮你,而是帮我们所有人,这一点你可要记清楚。”苏复强调道。
宋却道:“我明白,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你们真的觉得,这个破绽百出的计划能够行得通?”
刚子有些不服气:“怎么就破绽百出了,我就觉得挺好的,可行性强,值得一试。”
“呵呵。”宋却轻笑道,“我们可都只有一次机会,只许胜,不许败,一旦没有逃出去,就相当于判了死刑。这点觉悟,特别是你刚子,不要以为外面有个女人在等着你,你就心猿意马,要时刻谨记,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郭解摆摆手,打断了宋却的话:“你刚才说破绽百出,具体说说吧。”
宋却道:“首先,为了尽量避免被瞭望台发现,我们越狱肯定是选在晚上,而七点钟以后,自动门就会关闭,然后管教前来点名,这段时间我们必须待在监房。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才能够越过自动门,避开所有犯人和管教的视线,穿越大厅,走出大门,然后进入车间呢?
第二,就算我们顺利进入到了车间,然后来到洗手间的下水道。可是这条下水道真的能够通向菜园那边的天井吗?”
郭解道:“关于第二点,我有必要说一下,张非曾经下到里面试过一次,确实可以通向菜园,全程用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据说隧道里面很多淤泥。”
“我要说的就是淤泥。”宋却道,“之前在菜园耕地的时候,你们应该注意到了,由于之前接连几场暴雨,导致下水道里面的淤泥都浮起来了,那口天井就是很好的例子。我猜想,张非进入下水道演戏的时间,应该是在暴雨之前吧。”
郭解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宋却仍在继续:“还有第三,从天井出来之后,距离办公区域还有百余米,这段路没有任何可供遮蔽的东西。而三座瞭望台上的探照灯,一刻不停地四处扫射,扫射的角度互相叠加,足足有一百八十度。我曾经粗略计算过,大约只需要十五秒钟。也就是说,我们就算在踩点的情况下,也需要在十五秒钟的时间内从天井跑到办公区域,一旦暴露在灯光下,根本不用招呼,子弹就会飞过来。”
郭解突然笑了,他朝着苏复扬了扬下巴,笑道:“我说的怎么样,宋却是我们514中最想早点出去的人,而且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到了,这手抛砖引玉用得怎么样?”
苏复长叹一声:“郭老大,果真高见。”
宋却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刚才郭解的一番话,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计划,而是用来套话的说辞,不过看刚子的反应,他显然不知道这一层窗户纸。“其实,我们想要越狱,还是必须得到陆巡的帮助,因为他是,距离天堂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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