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橱窗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饰品,有鸡血玉的挂坠,祖母绿的戒指,象牙的发簪,玳瑁的梳子……等等,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看见这些东西,但想来一定与那枚宝蓝色的发卡有关系,应该如同之前从巴蛇山庄得来的那颗琥珀蛇骨珠类似,它内中藏有某段本应属于我,却不知为何封印于此的记忆。
有了上次穿越回记忆的经历,我决定了,这次不妨做一个合格的看客,秉持只看热闹不动手的原则,千万不要干扰历史发展的进程。
刚打定主意,玻璃橱窗后面的胖老板微微往外伸出头,笑眯眯地问:“闺女,这些小玩意儿,喜欢哪个,我帮你拿出来。”
胖老板大约五十多岁,脸上皱纹堆垒,十分和蔼可亲,想必一定是个热心肠。她双手撑在柜台上,与我的距离将近二十厘米,眯缝着的双眼里闪耀着和善的光芒,却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我左看看,又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不会是我太过敏感的缘故,不,不对!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既然四周没有人,那么面前的胖老板又是在跟谁打招呼呢?
“你……能看见我?”我下意识后退几步,小声试探着问。
胖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她笑着摇摇头,然后回头在里面的长桌上拿过来一个眼镜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副紫晶石边框的老花镜,朝着我站立的方向说:“这样总行了吧,你这丫头,我就算不戴老花镜,也能把你看得清清楚楚呀!”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上一次别人都看不见我,我很惊讶,这一次别人看得见我,我却更惊讶。
有风吹过,从领口灌满全身,冷彻骨髓,还将我的披肩长发吹得散乱。我连忙扣上大衣最上面的那排扣子,有胡乱伸手梳理了几下头发,梳理头发简单,梳理思绪可就难了。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上天竟然如此惩罚我,将七段属于我的记忆活生生剥离出去,现在穿越回来,搞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不,不对。我突然想到,这不是穿越。
片刻前,我还在葬月岛与沈让商讨如何追赶纳兰兰兰的步伐,那时的天气虽然已经入秋,所穿的衣物,还是单薄的T恤和牛仔裤。但是此时此刻,我站在陌生的街道上,身上是厚厚的大衣,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仍然感觉很冷。
按照之前从舍身崖畔坠落之后从而穿越的经历而言,我身上所携带的一应物事全部原原本本到达了过去,甚至连当时还没发明出来的通讯器都被带去了二十年前的葬月岛。而现在呢,我的意识虽然的确回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这个躯体却并非现在的我,而是记忆中的我。
这样说可能有些复杂,采取现在穿越小说中最通俗易懂的说法,那就是我的意识穿越到了过去的我身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胖老板见我眉头紧锁一副便秘的样子,主动关切地问。
这时,有人在后面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侧头一看,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男青年。他的发型很普通,眉毛很普通,眼睛很普通,鼻子很普通,嘴巴很普通,耳朵很普通,身材很普通……总而言之,就是那种说不上丑,但也与帅无缘那种男人,随手丢进人堆,就肯定再也找不出来了。
男青年穿着一件半旧的绿色羽绒服,脖子上系着十分不搭的红色针织围巾,他一边呵着双手取暖,一边微笑着对我说:“青妹,我刚发了工资,你看中了哪一样,我给你买。”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用一个成语来描述,应该就是“呆若木鸡”。试想,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张口竟然喊你做妹妹,这个人如果不是段誉的话,那么一定是个疯子。
“发什么愣呀。”男青年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你的记性有这么差吗,不会这就把我给忘记了吧?”
看样子,他应该是认识过去的这个我,那么,为了不给过去的我添乱,我当然不能露出任何马脚,“不,不会,当然不会了。”
男青年如释重负,他轻轻吐出一口白气,自顾道:“你可吓到我了,之前你就说,你的记性特别不好,刚刚发生过的事,转过头来就能忘记的一干二净,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比较好。不然如果哪一天,你从梦中醒来,然后竟然不认识身为枕边人的我,骂我非礼,那该是一件何等恐怖的事啊!我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男青年后面说的话我已经没心思去听了,只看见他的面目变得模糊起来,如同隔了一层浓重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那张上下不停翕动着的嘴唇,让人触目惊心。
“青妹,你到底怎么了?”男青年伸手在我面前摆动了两下,就像在测试我是不是个瞎子,为了撇清这个嫌疑,我艰难地眨了眨眼睛。男青年伸手拦住我的肩膀,他只比我高小半个头,而且还有了肚腩,与我设想中的另一半完全不同。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男青年浑然未觉,他面朝着琳琅满目的玻璃橱柜,继续问:“这些小玩意儿都很好看,我喜欢那个玳瑁梳子,要不我们就买那个,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为你梳头。”
“哎哟。”胖老板颤巍巍地俯下身子,从里面打开橱窗,把玳瑁梳子取出来,笑呵呵地说,“你们这夫妻两个,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呀。”
“等一下!”我大喊一声,把男青年和胖老板都吓了一大跳。他们同时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我,我吞了一口唾沫,知道自己可能大题小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不要这个梳子,换成那个发卡可以吗?”
就在刚才,胖老板取出梳子的时候,不小心挪动了其他几样饰品,露出了一样之前被其他物事遮挡的东西,不错,就是将我从葬月岛直接带来此地的那枚宝蓝色发卡。
与玻璃橱窗内的其他饰品想比,这枚宝蓝色的发卡低了一个档次,甚至有些寒酸,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被放置在不显眼的位置,上面还落了一层淡淡的灰尘,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能被我恰好碰到。
“你要这个……发卡?”胖老板用手扶了扶老花镜的镜框,仔细看了看从橱窗里拿出来的东西,半晌才说,“这个时间太长了,我都忘记有这样东西了,唉,年纪大了没办法。这样吧,我看你们小夫妻两个这么恩爱,就送给你们得了。东西虽然旧了点,你们可不要嫌弃我老太婆的心意。”
男青年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宝蓝色发卡,他似乎非常高兴,脸颊还有些微红,准备当场替我戴上。我连忙拦住了他,甚至都不敢用手去触碰它。毕竟,这是带我来到此地的关键,而且不像过去的琥珀蛇骨珠一般留在未来,而是与我同时出现在此地,如果一旦在没有做好准备的前提下,谁也不知道碰触之下究竟会发生什么。
“那我先帮你收起来。”男青年也没有问为什么,似乎对我的异样恍若未觉,又或许是他太过大度,想给我留出个人空间,如此看来,我竟然稍微安心了些。不过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不关紧要,接下来该往哪里去才是重点,就在这个时候,男青年说了一句话,让我欣喜若狂,不,此处用这个词语对男青年很不公平,还是换成如释重负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男青年说:“青妹,我送你回家吧。”
这句话放在旁人看来,只能体会出男青年对我的爱护与体贴,但是用我天才的大脑思考,却瞬间明了了另外一层含义。男青年说送我回家,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我跟他根本就没有住在一起。运用发散思维,既然不住在一起,那么我们两人大概率不是夫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他在听到胖老板的唠叨之后会脸红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反观男青年之前不经意的玩笑,说明我与他的关系绝对不简单,应该是男女朋友,或者更亲密一些也说不定,不过既然生米还没煮成熟饭,我就要努力地抢救一下。是呀,我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为别人的妻子呢。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柳岸那微胖的身影。
男青年伸手招呼了一辆正好路过的的士,然后打开车门,将我让了进去,然后朝司机说了句“到家和小区”。坐进的士的一瞬间,我的眼前陡然变得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这怎么回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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