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易先生事先安排的一切,意外地为唐绝打开了方便之门。因为我们所有人在进入浮光海市之后,全部换上了同样宽大肥胖的“寿衣”,在伪装材料如此匮乏的沉默大厅,唐绝却只需要改变自己的容貌,便可以轻易混进众人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壁上的八支蜡烛各自摇曳了几下,已经有好几支熄灭了。
小学自然课老师曾经说过,空气流动形成风,套用到现在的场景,就是说某一扇门内的机关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动。按照蜡烛熄灭最多的方位,在它们对面的“乾”字号门,可能性最大。
别看张如花表面上懵懂迷糊,其实心里被谁都看得清,蜡烛刚刚开始熄灭,她就认准了身后的门,大步跑了进去。
杨不悔犹豫了片刻,随即也跟了上去,毕竟算起来,张如花也是他的侄女,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也说得通。
唐绝只有一个人,就算他伪装成了张如花或者杨不悔其中之一,这番贸然进入门洞的行为是为了吸引我们前去送死,但剩下的一个却是无辜的,如果我们不跟上去,很可能会被逐个击破。
斟酌再三,我们决定所有人一起行动,鱼贯进入了“乾”字号门,除了郑国华,他固执地表示一定要留在沉默大厅,因为唐绝可能是我们中的某一个人,与其跟危险为伍,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独处安全。
廊道依旧与之前那般幽暗深邃,壁上的灯火闪烁不定,照耀在众人脸上,显得阴森莫名。
突然,丁小开啊了一声,表情怪异,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看过去,壁上挂着一张老式的黑白照片,镶嵌在黑色相框里,还别说,大小跟追悼会上挂的遗像差不多。比这更诡异的是,照片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眼睛竟然是闭着的。比这更更诡异地是,相似的照片不止一张,而是每间隔一盏壁灯,约莫半米的距离就有一张,两边都有,一直延伸到廊道的尽头。
“这些……都是死人的照片。”丁小开哆哆嗦嗦地说出这句话,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显得愈发渗人。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怕什么,别看不就好了。”柳岸爽朗地一笑,自顾往前就走,上官鸿信仿佛被他的勇气所感染,握着单锋剑大步跟了上去。
纳兰兰兰轻轻拍了拍丁小开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丁小开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勉强笑了笑。
我想起一个笑话,当下打趣道:“话说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有三把明火,与三味真火同源,鬼怪最怕,所以难以近身。不过刚才,纳兰你好像将丁小哥肩膀上的火给拍灭了。”
丁小开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刚才更难看了。
纳兰兰兰生无可恋地瞪了我一眼,又开始安慰起自己的追随者,这时前面传来上官鸿信的一声大喝,“杨老头,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心道不妙,快步跑了过去,只见杨不悔站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照片,目不转睛,嘴里喃喃自语:“如花她,被鬼抓到照片里去了!”
闻听此言,无异于在大家本就惶恐不已的心中投下一颗闷雷。
再看廊壁,果然挂着张如花的黑白照片,一瞬之间,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我好像看到照片中的张如花飞快地扎了一下眼睛,然后重新闭上。
见我连退数步,柳岸扶住我的肩膀说:“怎么了,你袁老板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被一张照片吓到,说出去岂不失了面子。”
“照片里的人……”我吞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人是活的!”
“什么人是活的。”纳兰兰兰也跟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张如花的照片,不禁也皱起了眉:“这照片跟之前的貌似不太一样,好像有些3D立体的感觉,是怎么做到了呢?”
柳岸突然伸出手,不顾杨不悔的大声阻挠,按在照片上用力一撕,竟然将张如花的“脸”给撕了下来。他一抬手,那张“脸”便朝我飞了过来。条件反射,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入手处软绵绵的,跟真人的皮肤一般无二,难道真的是张如花的脸皮?顿时,我的五脏六腑仿佛拧在了一处,胃液上涌,绝对随时都能吐个翻江倒海。
“原来是人皮面具。”纳兰兰兰从我手里接过人“脸”,凑到满前自己观瞧,竟是连声赞叹,“真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难怪人们都说无面既是千面。这个唐绝,人称八面玲珑,如今看到,这个称号已经过时了。”
打了一辈子雁,却被雁啄了眼,我心中一阵惭愧,幸好灯光昏暗,应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失态。为了补救,我一把将人脸抢到手里,在杨不悔面前摊开,开启教授模式:“杨所长你看,这只是张老板的人皮面具,不是真的……”话说到这里,我的瞳孔突然放大,暗藏已久的恐惧在一瞬间爆炸,因为我发现,面具上的那对眼珠,又眨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什么人皮面具,而是一张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脸!
“快走,这里很危险!”柳岸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收起一贯戏谑的表情,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跑。我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杨不悔,只见杨不悔木木地站着,手里捧着张如花的脸皮,呆如木鸡土狗一般。
不知跑了多久,柳岸终于停了下来,身后的丁小开没收住脚,差点撞到我身上。
“怎么还没到沉默大厅,已经跑了不止五分钟了吧。”最后面的上官鸿信抱怨道,他本来在队伍的最前面,可柳岸临时决定往回走,他自然就成了最后一个。
“你看前面。”柳岸长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抖。
其实不用他说,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一个人,不是杨不悔又是何人!
鬼打墙。
以前经常听人说,夜路走得多了,总会碰上几次鬼打墙。而所谓鬼打墙,不过是天黑迷路,由于这样或者那样的缘故,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待到天亮,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是在原地打转,故而又名鬼遮眼。这些经历在事后说出,往往会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深陷其中的无助。
“见了鬼了!”上官鸿信一把将杨不悔推得直打趔趄,“你这老头子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前面?”
杨不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汉我算是看穿了,生死有命,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我们谁也逃不出去,”说罢,他从怀里掏出那管优律琴,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由于缺少一枚音键,音色失准,曲不成调,可说是难听至极,不过在这时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竟驱散了我们心中不少的恐惧,这或许就是优律琴的特殊功用罢。
众人当下围在一起,柳岸说了他对鬼打墙的看法。据他猜测,这整个廊道其实是一道环形了回廊,我们之所以会重新遇到杨不悔,只因为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起点。壁上的照片用意很明显,便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以为所经过的廊道都是笔直地,其实如果完全无视这些“参照物”,单凭感觉就能发现我们走的路线是曲线。而之前从“乾”字号门进来的那条甬道,正好是这个环形回廊的一条切线,只有找到那个切点,我们才能走出去。
于是,我们决定兵分三路:我与柳岸一队,负责重走长征路,用步数测量整条回廊的长度;纳兰兰兰与丁小开一队,负责清除壁上的照片,以及查看是否有隐藏的机关;上官鸿信则原地待命,顺便负责杨不悔的安全。
对于这个安排,丁小开与上官鸿信几乎是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意见。上官鸿信反对,我倒是很好理解,毕竟他一直看不惯软弱的杨不悔,不愿意跟他组队情有可原,可丁小开为了再见纳兰兰兰一面,苦苦追寻了十几年,现在轻易放弃与对方单独相处的机会,个中缘由,真是值得玩味。
既然如此,上官鸿信便与丁小开互换位置,皆大欢喜。纳兰兰兰与上官鸿信先行一步,我与柳岸正要往相反的方向前行,丁小开突然扯住了我的衣袖,他看了一眼纳兰兰兰离去的方向,心有余悸地说:“我一直……一直没敢告诉你们,纳兰兰兰她……我刚才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她手臂冰冷,而且没有一点脉搏!”#####
喜欢死神遗书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死神遗书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