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埙声,写意地流淌。
池长明,在这场无刀无枪的声音之战里败退了。
再听到埙曲,众人的心情也随之起了变化。
张家的人为之欣喜,吕家的人为之恐惧。
一言不发,默默吹曲的藏离山,在众人的眼中也愈发神秘,神秘到让人有些敬畏和害怕。
原本幽咽驳杂的埙乐,也渐渐地变得悦耳起来。
听得懂的人,都在认真地品味,听不懂的人,却怎么也挡不住这魔音入耳。
整条暗河,仿若成了藏离山的独奏舞台。
那灯光明灭之间,人虫共舞。
有舞者,也有观众,有杀意,也有惧怕。
这样的结果,是我们愿意看的。
这样的结果,也是我一直在等的。
准确地说,从藏离山取出埙,吹响埙的时候,我便隐隐地意识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因为他是藏离山,也因为我跟他心意相通。
暗含在他眼睛中的杀意,比藏在曲子里的杀机更浓。
他要做的绝不是用曲吓退池长明。
池长明原本就未发现我们的隐匿之地,缘何引他们过来,又将他们吓退?
他要做的,是用曲杀人。
吸引池长明过来,在他毫无防备之际,发动暗招。
思来想去,藏离山所能借助的暗招,只有虫。
而且池长明也说过一句“以曲御虫”。
藏离山要借助的虫,绝对不是绿沙蚕,它们虽然嗜血,但是行动太慢,池木两家的人不会傻到白白站着等死。
那他能借助的虫,便有且只有迷踪蝶了。
火光渐行渐远时,我期待的那一刻终于出现。
“爷爷,这么多的迷踪蝶,根本烧之不尽……”
“快退。”池长明仰天一吼,吼声里充斥着滔天的恨意,“迷踪蝶是九大阴灵之一,吸一口鳞粉便能陷入幻境,大家千万要捂住口鼻,跟我走。”
尽管池长明的反应极其迅速,但是他还是遗漏了一点。
迷踪蝶最为致命的,反而不是鳞粉,是虫卵。
先前我们遇到了几只返回这里产卵的迷踪蝶,足以证明迷踪蝶的产卵期将近,有无数的虫卵等待着培育的母体。
恰好这时候,池木两家的人来了。
想一想那挤满暗河的迷踪蝶,身上的鳞粉宛如鹅毛大雪一般落下。
池长明一定是身上雪积的最厚的人。
再想一想迷踪蝶腹下欢快的黄点,正殷勤地点缀在每个人的身上。
大乱将至,谁能幸免?
只怕他们到死也不会明白,要命的不是鳞粉,要命的是虫卵。
慌乱的、痛苦的喊声,随着池长明一路离去。
木门上仅有的圆孔里,池木两家的人终于消失了。
他们的命运,在我们的眼里,基本上已经画下了句点。
因为没有人能在如此多迷踪蝶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即便是侥幸退去,留在身上的虫卵,也会快速地蚕食宿主的身体。
而埙声仍然还没停。
藏离山不知何时闭上了眼,似乎短时间内迸出的杀意太多,让他的眼睛有些疲劳。
但埙声没有变。
孤寂而又哀怨的曲声,此时听来,像是为池长明而起的安魂曲,又放佛是苍穹中打亮的一道光,指引着藏离山萧瑟的身影从沙场而回。
我们能做的,便是等待英雄的凯旋。
木门外,迷踪蝶的翕动随着池长明等人的远去而逐渐消失。
到最后,连我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听不到,不代表看不到。
偶然间,有几个身影飞快地掠过墓门,他们腰间的手电筒还未熄灭,足以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猩红的眼睛,张大的嘴角,弥漫于身体表面的黄点像是涂了一层金粉,一路踩踏着绿沙蚕,窜进了花海中,宛如归巢的野兽,一动不动地伏在花底。
随着光线而来的,还有不少的迷踪蝶,相继地用身体盖住手电筒。
于是,那些人的生命,跟光线一起熄灭了。
无声的画面,却引起有声的反应。
浮遍全身的鸡皮疙瘩,也抵不住内心里的膈应。
从那些人的下场,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被虫卵影响的人都会有一样的举动。
出去……要出去……
窜进花海,成为虫卵的宿主,也成了花肥。
想到这儿,我不免看了眼何大海三个人。
庆幸的是,他们的虫卵被挑了出来。
怅惘的埙声悠然止住,失去音乐的寂静,让人没来由地不适应。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藏离山身上,他却是毫不在意地擦拭着埙,而后又放进布袋里收了起来。
“二爷,那些人不见了。”泥人张走上去,细声细语地道。
纵然是她,也不敢惶然打破这宁静。
藏离山点点头,轻轻地道,“迷踪蝶尚在外面,一时出不去,且先在这里休息。”
泥人张也是轻诺一声,冲着我们使了个眼色。
我顺着门孔朝外望了一眼,暗河中恢复了如初的漆黑。
方才的那场仗真的结束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到何大海身边,再一次检查三人的状况。
先是翻起来何大海的眼皮,他的眼睛已经与常人无恙,甚至还在光线的影响下缩动了几圈。
“他们怎么样?”吕言婷关心地问道。
“应该没事了。”我随口应道。
话刚说完,何大海的眉毛小幅度地抽了几下,倏地睁开眼,痛叫一声,“哎呦。”
“大海,你醒了?”我难掩眼中的喜色,这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何大海后知后觉地揉着自己的脖子,诧异而又茫然地看着我们,“疼死我了……陆老师,小婷……这是怎么了……怎么把我松开了?”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就证明没什么后遗症。
我朝着藏离山一努嘴,淡淡地道,“关键时候,他赶来了,在你脖子上开了一刀,取出了虫卵,现在你没事了。”
“大海,你别摸了,已经给伤口消了毒,过会儿应该就不疼了。”吕言婷阻拦何大海的动作。
何大海明白过来,哑然一笑,死乞白赖地道,“得,又捡回来一条命。”
泥人张走过来,有点担忧地看着黑头和大脚道,“他们俩怎么还没醒?”
“大海受虫卵影响最低,所以最早醒来,他们俩应该也快醒了,你不用太担心了。”我安慰着道。
索性呆着也没事,我便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地跟何大海说了一遍,听得他张大了嘴巴,跟看着神仙一样地看着藏离山。
没过多久,黑头跟大脚也终于苏醒了。
而此时,木门外面的暗河里,再一次响起了迷踪蝶飞舞的轰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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