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在黑暗中化为了一条舞动的火龙。
火龙由死及生,冲破了牢笼的枷锁,也冲破了黑暗的边际,最终仰天发出一声肆意的怒吼,吼声波及之内,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楚起来。
我身处火龙的肚腹中,不仅感受不到任何的火热,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清凉,又似乎我的五感在烈火的淬炼下,变得愈发清晰。
唯一遗憾的是,我仍然无法动弹,大火并没有烧掉困住我的那道枷锁。
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隐约感觉到现在发生的并不是坏事。
因为……我没有死。
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大火中,我只能看到正前方的光景,看不到身下的火焰,也看不到身后的神秘人。
至少……这于我而言也足够了,毕竟那名中年男子,他才是最重要的人。
他直直地站在我正前方,放佛是盯着火焰本身,又放佛是在跟我对视。
没有了面纱的遮挡,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五官,以及他眼中所映着的火焰,甚至还有火焰的形状,不过并没有站在火焰中的我自己。
他的年龄,比吕兴平更大,性子也显得更加沉稳,即便是一动不动,也昭示了身上那层无形的威势。
又看了几眼,我眼睛猛地一跳,忽然对中年男人和这个场景眼熟起来。
这不就是我梦中所见到过的那场神秘的凤凰祭祀吗?
我同样是站在大火中……
主持祭祀的,同样是跟我长着同一张脸的中年男人……
在中年男人的外围,同样跪拜着许多人……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我们并不在祭祀的过程中。
因为祭祀还未开始……
深吸了一口气,我平复着极速跳动的胸膛。
凤凰祭祀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祭祀本身,更是因为中年男人所说的祭词,那段祭词,是藏离山跟整件事的共同点,也正是我追溯源头的切入点。
所以我迫切地希望看到这些人再舞动起来,中年男人再重复那段祭词。
而这些人,只是不慌不忙的遵循着他们的脚步……
中年男人身后很远处,一条龙的队列还在继续分散,有的人还没有找到他们的位置。
离祭祀开始,应该还有一阵子。
失望之余,我也发现了奇怪的一点。
今天我所见到的这场祭祀,人数多的有些惊人。
在中年男人背后,里里外外围了十圈黑衣人,而在我先前的梦境里,可只有三圈人,难不成,今天的祭祀有些变化?
正诧异之时,远处有沉闷的呐喊声传过来。
“吼……嘿……吼……嘿……”
富有节奏的呐喊,瞬间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这与前面所有人截然不同的行进,也更加地印证了我的猜测,眼前的这场祭祀,跟我所见到的凤凰祭祀并不一样。
包括中年男人在内的所有人,对于呐喊声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诧异,这也就证明,呐喊声是在计划之内的事情。
尚未见到源头,我只能从声音里竭力地去分辨出一些东西。
隐隐间,我觉得所谓的呐喊声犹如纤夫的号子,每一个音节里都蹦出了纯粹的力量和脉搏……
这种号子,一定是在使出全力的时候所用。
呐喊声由远及近,一如既往的节奏像是录音机里发出来的。
遥遥的,我便在红色的光芒中看出了些异样的颜色。
远远高出行进队列的淡黄色,在火光中隐隐带着些金色的光晕。
乍一看,似乎是后面的人扛着些什么东西。
这更是我先前的梦中没有看到的场景了。
随着呐喊声逼近,我也终于看到了淡黄色的源头。
是编钟,由并排的两人抗在肩膀上的巨大编钟,难怪会高高的露出人群。
现在所出土的编钟,一般都是绿铜色,其实那是铜质氧化以后的颜色,而并非铜器本身的原色,也因为此,古时的铜器,才称之为青铜器。
而我眼前所见到的土黄色是铜器本身的颜色,证明这些编钟,是刚刚问世不久的崭新品。
怎么这里也有编钟?
扛着编钟的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内圈里,中年男人的背后。
每一口编钟的体积都极其庞大,加之青铜质地,重量可想而知,压在男人的肩膀上,使得每一个青铜编钟下的男人皆是青筋暴起,两眼外凸。
很难想象,两个人扛着一口沉重又巨大的编钟,跨越这么长的距离,没有叫过一声苦,也没有休息过一下。
不等中年男人吩咐,一排人便自觉地把编钟放下,回归到周围的队伍中。
编钟摆放的位置也极其规律,两两一列,一共十二列,中年男人恰好就在这些编钟的中间线上。
等等……我眼皮一跳,不由得明白过来了……
这些编钟……不就是我们在墓室中所见到的编钟吗?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中年男人倏尔将双手举起,眼睛里有一刹那的亮光闪过,奇怪的是,那一瞬间,我似乎在光线中看到了中年男人眼中的自己……
站在大火中的自己!
而后,中年男人的眼睛便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使得我又认为那只是我的错觉。
他怎么可能会看到我呢?
诧异之时,中年男人双膝下跪,朝着大火重重地叩了下去。
他身后的十几圈黑衣人,也相继朝着大火叩了下去。
一时间,我心里只有深深的恐怖。
不论我怎么安抚自己,众人伏拜的对象都有几分是我的意思……
为什么我会看到他们?
为什么他们会朝着我跪拜?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中年男人很快站了起来,他的神色仍然很凝重,慢步走到青铜编钟旁边,朝着火焰中望了一眼,而后变掌为拳,一拳打在了编钟上。
“咚……”
声音嘹亮,振聋发聩。
我一时有些蒙住了,不是因为编钟的声音,而是因为中年男人的那一眼。
在他的眼中,我的身影放佛又伴随着亮光出现了。
他并没有径直再敲响编钟,而是慢慢地说起话来。
连声音也跟我有几分相似,愈发让我恍惚了。
尤其是,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以后,我陡然觉得自己思路凝固,四肢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竟然从火焰里走了出来。
“绝三,角五,依十二,鼓十九,星耀神还,逆行金丹……”
跟我先前在别院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小男孩稚嫩的嗓音,跟中年男人雄浑的声音,也在此时隐隐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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