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言婷所藏身的编钟,被比肩接踵的墓奴围的水泄不通。
这幅场面,好似农忙之后,收成之喜,乡里乡亲含着笑,拥簇在戏台下,望着台上的热闹欢庆。
封困于石棺中上千年的墓奴,天知道它们究竟饥饿到什么程度,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活生生的口粮,怎么会轻易放弃?
它们的心情,可比农人还要欢喜。
而吕言婷不会唱戏,那一众墓奴也不会看戏。
弥漫于其间的紧迫感,远远胜于戏台之上的你来我往、剑拔弩张。
这是要命的行当。
吕言婷虽说见过墓奴,但是她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孤身一人,深陷于墓奴的包围圈里,无人可以求助。
脚底下,伸着长长黑爪的一众黑影,放佛随时可能沿着编钟爬上去。
而一旦她被墓奴给抓住,等待她的,定然是跟先前那人一样的下场。
幸好,一人多高的青铜编钟,成为了一道不可跨越的城墙。黑毛墓奴的利爪、尖尺,都无法伤害到青铜编钟的本体,得以让吕言婷暂时躲在魔爪之外。
始终抓不到吕言婷,不免让围聚的黑毛墓奴急躁起来,叫声里也多了些焦急之意。
“哞吾儿……哞吾儿……”
墓奴这种东西,几乎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玩意。除了辨识力远超常人想象,就连它们的身手,也足以跟藏离山抗衡。
按理说,占据了这样的优势,在地下肯定是没有敌手,谁料想,它们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视野盲区。
只要掌握了它们的视野盲区,便可以不战而退,跟墓奴避过去。
前几次我们碰到墓奴,用的都是这样的法子。
如今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让我们其余人一概隐于墓奴的视线之外。
以这种东西的智商,并不足以去推理出,其他的编钟上面也可能藏着人。
我们尚且隐于暗处,这未免不是一个好消息,也就预示着多了一份营救吕言婷的希望。
要救她,不可能只靠某一个人,即便是藏离山也不行,一定得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力挽狂澜,救吕言婷于危难之间。
只是……有多少人肯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救吕言婷呢?
吕家的人,以他们素日里对吕言婷的态度,尤其是吕成骜的为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张家的人,跟吕言婷非亲非故,不过是在阴山行宫里刚认识的,即便是有我跟何大海的面子在,他们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出力。
所以,要救吕言婷,只能靠我,何大海,以及藏离山。
当然,最要指望的人还是藏离山。
只要他有同样的意思,救吕言婷的难度就等于缩小了一半。
微微一眯眼,我朝着藏离山的方向望去。
一盏昏暗的手电筒照着天花板,光线下,他垂着头,看不清眼神里的变化,只显现出一张躲在阴影中的侧脸,脸颊上是用静默抒写的冷毅。
藏离山似乎没有发现吕言婷的困境,仍然痴痴地望着大开的水晶棺。
他也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关注吕言婷状况的。
眉头不由得一皱,我心里升起了不好的苗头。
以藏离山的五感,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墓室里的异样,而他的反应……却是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难道他就不在乎吕言婷的性命?
围绕在吕言婷脚下的墓奴,又有了新的迹象。
它们虽然无法拿青铜编钟怎么样,但是彼此间的拥簇隐隐形成了一道尸墙,其中有两三个意识到这一点的墓奴,正挣扎着要从墓奴堆里站出来,妄图爬到尸墙之上。
“不好。”我心道一声,脑袋里跟着嗡嗡起来。
怎么办?一旦让墓奴爬上了尸墙……后果不堪设想。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吕言婷?
我脑海中一片混乱,根本想不出一丁点主意,只有巨大的茫然跟恐惧。
不行,决不能让墓奴爬上去!
即便是明白这一点,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墓奴的四肢是绝对僵硬的,腿跟胳膊都无法弯曲,明明是一个简单的攀爬动作,于它们而言却难于登天。
它们的困难,无疑是为我争取了救人的时间。
何大海离我的位置并不远,在不使用光线和声音的前提下,我根本没有办法主动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他也鲜有朝我望过来,注意力全然在吕言婷身上。
一定得想办法先跟何大海取得沟通。
犹豫之下,我脑海中冒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从腰间轻轻地解下了匕首,定了定神,毫不犹豫地朝我脚下丢去。
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啪嗒。”
匕首落地的动静,引得外围的墓奴迅速地围过来,也让编钟上的其余人皆是朝我望过来。这种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地他们坐立不安,更别说这么大的动静了。
墓奴弯下腰,把匕首捡起来,它理解不了地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东西,也不懂得应该抬头向上看,自然也就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我赌对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连忙顺着何大海的视线望去,着急地用手比了比吕言婷。
他眼神儿一变,才明白我是故意把匕首扔下去的,凝重地冲着我点点头,又耸耸肩,显得极为无奈。
看得出来,他也想救吕言婷,而他也跟我一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救。
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能用手指了指藏离山。
这一次,藏离山倒的确朝着我们看了,而他的表情仍然是无动于衷。
他不可能不明白我们在商议着些什么。
何大海再次望向我,摆了摆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意思是,只能靠我们俩了。
藏离山的反应,让我一时有些郁结,我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是瞧见这么多的墓奴,害怕,退缩了?
我是万万不可能退缩的,既然他指望不上,我只能指望自己。
毕竟现在我也有了凤凰血脉,虽然还远远比不上藏离山,但是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拖油瓶了。
咬了咬牙,我冲着何大海做了一个手势。
如果墓奴够不着吕言婷,那就算了,但如果墓奴真能爬到吕言婷旁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出手。
吕言婷显然也知道我跟何大海在合计什么,她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一刻不停地冲着我们摇着头。
她不让我们管她,无疑是要自生自灭。
而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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