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危冲上楼去,大金毛罗罗在衣柜前转来转去,焦急得像丢了最宝贵的东西,林立危瞬间明白了,他伸手在衣柜里一顿乱掏,找到了入口。大金毛罗罗抢在他前面跳进去。
山洞里一股子潮湿的气息,他知道乔仕康走不快,拼命向前追。果然,跑了一段,就看到了乔仕康的背影,天蓝色的西装太显眼了,他似乎抱着唐嫂。
“等下,停!”林立危气喘咻咻地追上前,一边倒气儿,一边喊。乔仕康还真停下来,转过身。林立危吓了一跳,娇羞的被乔仕康用公主抱抱在胸前的唐嫂,身上穿着一件美丽的缀满珍珠的婚纱。
“你们……”林立危语诘了。
“既然你来了,你就活着出去,见证一下,我们是成亲了的。”乔仕康面无表情地说。
“马上就要来一场大雨,到时会山体滑坡,你们快出去……”林立危被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本来最有决断力的男人,在爱情面前就是一个傻瓜。
“不,我们不出去了,这是通向山腰别墅的路,那里有我们的婚房,这些天我一直在布置,只为了迎娶我最爱的新娘。”乔仕康说到这里,眼睛眨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红。
“可是……”林立危忽然明白了,他的脚下升起一团寒气。
“小危你快走,不要任性,不然小囡就危险 了,快点!听话!我们一起去陪小妍,你放心吧。”唐嫂催促着。
“好,我懂了,祝你们幸福。”林立危说完返身后来跑跑去。大金毛罗罗摇着尾巴跟在乔仕康的身后,向地道深处走去。
他从地道出来时,听到雷声大作,雨点密集的砸下来,空荡荡的楼里,回响着小囡的哭声。
林立危按着哭声寻过去,轻轻叫着小囡的名字,半晌才见客厅的红木椅下,探出小囡又是灰又是泪的小脸。
护士都走了,小囡自己害怕,从楼上跑下来想找人,可是一直电闪雷鸣,她吓得不行,就钻到椅子下。林立危抱起她,外面的雨越下越急了,现在上楼拿行李,是最愚蠢的决定。他用力抽出一张桌布,桌上的杯子纷纷落地,小囡吓得瞪大眼睛,忘记了在哭。
林立危把小囡向怀里一包,冲进雨幕。他下意识向西边的窗子看了一眼,马上就惊呆了。
屋子里灯火通明,从外面看进去,就像在看一场华丽的盛宴。桌子上摆着各种精致小点心,红酒被灯光映着像含在水晶杯中的一块块紫色宝石,穿着盛装的罗果儿和周丛笙正翩翩起舞,窗子的隔音太好了,听不到音乐声,他们就像一对牵线木偶,机械的舞蹈着。
林立危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与乔仕康是一类的,他们也要做倾倒的乔氏帝国的殉葬品。
“我怕。”小囡哆嗦着从小嘴里挤出一句话。虽然她包在防水的桌布下,可全身都在发抖。林立危不再犹豫 ,拼命向外冲去。这里是山脚,如果真的发生了山体滑坡,他们都逃不掉,让他们那些罪人去献祭吧,接受上天的惩罚,小囡是无罪的。
雨点越来越密集,林立危死死把小囡护在胸前,小囡安静的像一只布娃娃,除了因惊恐睁大的双眼偶尔被雨水蛰得眨动一下,几乎就没有反应。林立危是顺着大路走的,他并不知要去哪儿,反正是离岐路山越远越好,这座被蚂蚁攻陷的山,会吃人。
感觉到地面的震动时,他下意识回了一下头,岐路山像是生了脚,缓缓向他追来,死死跟在后面,他只能用尽力气,不停地逃,雨水密得吸光了空气,他的胸膛就要炸开了,可是在没有炸开前,他只能逃,没有选择,只能逃……
雨下了一夜,林立危走了一夜,天光放亮时,雨小了,他这才停下脚步,辨别方向,他似乎在大路上,可是通向哪里,不得而知。
一辆车开过来,溅起泥水,在他的面前嘎然而止,车门打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问道:“你是从罗家湾出来的?”
林立危点了点头。
“那边山体滑坡埋了多少人?”
林立危摇了摇头。
男人见问不出什么,把车门关上,向着林立危来的方向疾驶,溅了他一身的泥水。
等他终于找到一个村子时,已经精疲力竭了。他走到第一个房子前,敲了几下门,就摇晃着仰面躺下去,他残余的意识只有一个,不要压到小囡,不要压到小囡。
门开了,乔仕康和唐嫂走了出来,他们穿着礼服,面无表情的把他从地上架起来,走进院中。原来院子里在办婚礼,周丛笙和罗果儿站在一个巨大的婚礼蛋糕着,二人合力握着一把餐刀,用力切下去,从蛋糕中间涌出无数只蚂蚁,它们汇成河流,把四个人举起来,带向门外。乔仕康面色平静,他拉着唐嫂的手。周丛笙的手和罗果儿的手也牵在一起,他们向岐路山的方向,移动着。
林立危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这时他的衣襟被重重拉了几下,低头看,原来是小囡,小囡的脸已经洗干净了,表情严肃,对他轻声说:“我饿。”
林立危用力睁开眼睛,小囡确实坐在他的床头,她已经洗漱干净,换了一身不大合身的男孩子衣服,正严肃的盯着自己。见他醒来,小囡露出一个笑容。
岐路山山体滑坡事件炒得很凶,因为埋了价值上亿的别墅群而名声大噪。乔仕康人间蒸发了,助理罗果儿人间蒸发了,连他的私人厨师都人间蒸发了。他的司机一问三不知,公司的高层出逃的出逃,失踪的失踪,那些交了预付款的客户堵在乔氏帝国的大楼外抗议。这时他们才悲哀地发现,乔氏帝国的高楼大厦全部抵押给了银行,全部上缴都不够抵债的。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林立危当然不会傻到在这种风头浪尖上承认自己是乔氏帝国的一员,反正他的身份已经被泥失流掩盖了,他只是一个被牵连的过客罢了。
因为罗村长的受贿被查出来,所以他家人也被迫搬出幸存下来的大房子,他已经不知去向了,他的罪孽由那三个可怜人去承受。
小囡的情况特殊,她被民政部门送去了孤儿院。林立危和苏唯一多次奔走,被告之想要领养需要一个冗长而繁复的过程,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必须先把婚事办了。唐嫂说得对,林立危的眼光不错,做为替代唐心妍的苏唯一,表现出她发自内心的善良和柔软。苏唯一为了小囡早日离开孤儿院,对婚礼一再简化,简单到林立危都于心不忍,这是一个女孩子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
可是苏唯一只是笑了笑,“还有比让小囡早日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更重要的事吗?”
几个月后的一天,林立危陪着小吉踏上了去罗家湾的路。他已经准备帮小吉报一所学校复读了。唐嫂拿来的钱,不止可以供小囡一世衣食无忧,同样可以让小吉重返校园。虽然唐嫂当时并没有特意去提,可林立危相信她早就原谅了堂姐,并不介意帮助小吉。
唐嫂的房子在山体滑坡中幸存下来,泥浆在院门口停了下来,现在已经被晒干了,院门被凝固在原地,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房门半开着,什么也没有改变。
小吉在二楼的房间收拾东西,林立危走到唐心妍的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原来唐嫂被囚在里面,房间臭不可闻,隔了这么久,臭气早就不见了,奇怪的是房间没开门窗,小吉的房间里一股霉味,唐心妍的房间里却清清淡淡的,飘着铁百合的香气。
林立危走到桌前,唐心妍的笑容定格在相框中,她的笑容很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他拿起相片,擦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鼓起勇气把一个吻印在她的嘴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人生没有如果,他把相片放下,头也不回的走出来,把门关好。
小吉背着硕大的双肩包已经等在门口了,他并没有问什么,抢先下了楼。
“有人找我签约,让我写一本关于岐路山和罗家湾的书。”小吉垂着眼帘说。
“写吧,吃人的蚂蚁,和吃人的人。”林立危搭起凉篷向远方眺望,岐路山离他们更近了。不知埋葬在那里的人,是不是已经安息。
一只黑色的小蚂蚁匆匆爬过去,头上顶着一片叶子。
“这本是它们的世界,我们是入侵者。”小吉说完走在前面,林立危犹豫一下跟上去,是的,闯入者应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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