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钱够干嘛的，以为你是做大事的人，这眼界……”小嫂子白了他一眼，点支烟，别过头去。

　　“你怎么说我兄弟呢？我兄弟那叫谨慎，那是明白人。”庄德海白了小嫂子一眼，向关晓平凑了凑说：“你那点钱确实少，想办法再弄点。”

　　“我的家底你还不知道？你弟妹那手里握点钱，可也不多不是，再说她要生孩子呢，不留点过河钱不行啊。”关晓平马上把锅甩出去。庄德海太浑，也不至于去孕妇手里抠钱去。

　　“你看你，你家那点钱够干嘛的？就是把你爸爸你妈的压箱底钱都拿出来，咱也坐不起这个庄。”庄德海把头摇得拔浪鼓一般，关晓平可傻了。

　　“那你说我去哪弄钱？抢银行？”

　　“你守着一座金山呢，你姑夫这个生意，流水肯定少不了，你就先拿出来，我们去坐了庄，马上就能还，不过三五天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你就只剩下数钱了，对不对？”庄德海这是胸有成竹，和小嫂子商量好来的。

　　“不知，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姑父能信任我，把生意交给我管，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关晓平断然拒绝，那两个口子软磨硬泡半天，见实再是说不通他，再说就要翻脸了，只好做罢。

　　关晓平守着最后一点本分，把这件事给扛下来，心里暗自发誓，这种事无论如何做不得，一定要坚持 。也因此把庄德海他们给冷落了，找他只推有事不肯去。转眼过了半个月，马上姑父就要回来，关晓玉觉得心里的担子能放下了，放松下来。

　　这天晚上他回家早，特意绕了一路去看王俏妮。几天不见她又胖了一圈，肚子大得吓人，脸也变形了，鼻孔翻着，丑丑的。关晓玉给她买了一袋橘子，又陪她看了一会儿电视 ，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这才出门回家。王俏妮依依不舍送到门口。

　　“回去早点睡吧，饿了就再吃点水果。”王俏妮嘱咐道。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我这家全在你身上呢。”关晓平嬉皮笑脸的在她的大肚子摸了一把，王俏妮笑得脸上油光光的。

　　关晓平心情好，一路上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借着路灯向家里去。刚拐进小巷，就差点撞到车上，他刚要骂，见庄德海从车上走了下来。

　　“呀，你怎么在这里？”关晓平心里暗叫不好，想避已经来不及了。

　　“我得跟你说几句话。”庄德海说着把关晓平从自行车上扯下来，塞进车里。

　　“哎，哎，别动，我的车。”关晓平见自行车没锁就丢一边去，可是急了。

　　“什么你的车？你的车在厂家没提出来呢。我跟你说，当哥的就求你这一次，给我拿出这个数，明天就还你，就一个晚上，准还你！”庄德海把手摊开向关晓平一比划。

　　“我真没有……”关晓平苦着脸刚开口，就被庄德海堵了回去。

　　“你有没有我心里有数，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把大庄家给拉进来了，他占了三股，你也懂的，有他在，没个赔钱，我跟他说好的，你是我兄弟，今天送钱过来，不然他就要撤股，你帮大哥这一次吧，我可把全部身价都押上了，我比你还怕赔，可是我们真赔不上！”庄德海拉出大庄家，把关晓平的心就说活了。大庄家是当地有名的一个大户，有他在，确实不像能赔钱的样，他有些犹豫。

　　“你看，大庄家跟我签的协议。”庄德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又是签名又是划押的，不像是假的。

　　“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取钱，你看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明天早上七点前，我就能还钱，到时你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去，什么事也没有。也不对，不是什么事也没有，赢来的钱我们三人分，你不止是车，想换个媳妇都行！”庄德海画的大饼太大了，关晓平已经向往起来，这时车已经到了店外，在庄德海的催促下，关晓平下了车。

　　风一吹，他又冷静了一些。可是庄德海哪给他反悔的机会，下车跟了过来，一路洗脑，关晓平后来想，当时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为什么乖乖就把钱给递了出去呢。

　　拿出去这么一大笔钱，他当然不能放手不管，寸步不离跟着庄德海。平时里他们是赌客，全由别人张罗，可今天他们是主人，哪桌有事哪边到，这个忙啊。小嫂子一直在收钱算钱，比他们还忙，不时吩咐他们干点什么。

　　关晓平还从来没在这样的环境忙过，很快就头晕眼花，庄德海见他有些撑不住，就让他去小屋先休息一下。关晓平进去一头扎到沙发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听到门响时，他想睁开眼睛，可是太困了，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等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时，他才警觉起来，用力一挣，原来是王俏妮。关晓平只觉得后背发凉，这是魂飞魄散的感觉啊。他惊恐的向沙发上缩着，恨不能把自己变小，塞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王俏妮的眼睛喷着火，怒气冲冲的问道。

　　“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关晓平无力的辩解着，现在他实再无话可说，被抓个现形。王俏妮高耸着的肚子，把他逼得无路可退，他的心里一阵阵的内疚，为什么没有坚持一下，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呢？

　　“哎呀，你们在，正好，分钱了！”门开了，小嫂子叹出头，用涂着鲜红指甲 油的手指向他们勾了一下，两个人迷迷怔怔就跟着走了出来。

　　外屋的人都走光了，门窗紧闭，屋子里的烟味还没有散尽，浓得化不开，呛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王俏妮咳嗽几声，一手捂着鼻口，一手扶着腰。

　　桌子上堆着许多钱，也说不清有多少，庄德海刚把最后一波人送出去，关好门兴奋的走过来。

　　“快数数，看赚多少！”小嫂子已经开始动手了，王俏妮和关晓平，呆呆看着，也不帮忙。

　　“别数了，就这么随便一分得了，反正是自家兄弟。”庄德海说着，用手一拔，把钱分成三份，其中的一份推到关晓平的面前。关晓平忙往怀里抱，可是钱太多，太散了，抱也抱不住 ，一个劲儿往地上掉，他急得不行，对王俏妮吼道：“看什么呢？快拿钱啊！”

　　王俏妮这才反过味来，忙不迭开始把钱往怀里搂，她的肚子太大，弯下腰时就哎哟一声，很快就有血水从她的腿上流下来，关晓平一看就慌了，忙过去扶王俏妮，结果就像是碰到一个开关，血水四溅，把钱都染脏了……

　　关晓平从梦中醒来时，胸口闷得生疼，这个梦可不是什么好梦，难道有血光之灾？

　　这时，他突然发现沙发前直挺挺跪着一个人，再细看，不正是庄德海，他惶恐的四处张望着，这又是一个梦？怎么醒不了了？

　　“兄弟，大哥对不起你，钱没了，这是我欠你的，放心，这辈子我一定还给你！”庄德海见他睁开眼睛，给他磕了一个头，起身就往外走。

　　关晓平的身子软得拿不起个儿来，他没有听错吧？钱没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想往外迈步，却怎么也过不了门槛，这是一个梦，快醒来，快醒来！他努力叫着，却叫不出声音来。

　　这不是一个梦，却也是一个噩梦，是他人生中永远也醒不了人噩梦。他最后总算弄明白了，庄德海被小嫂子串通外人给坑了，连同关晓平的钱，血本无归。庄德海逃往外乡，因为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关晓平也没敢留下来，带着仅有的一点钱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上有一股子难闻的气味，那是睡了一夜人的浓重的呼吸。关晓平上车时惊动了几个人，他们警觉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行李，才安然入梦。关晓平把脸贴到车窗上，这是他第二次离乡，这一次，他舍弃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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