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的情况自己了解,不会伤害到你们。”王梦路一边说一边喘息,柳鱼心软,回身取来一杯水,不顾林多俊阻止,走到王梦路面前。
王梦路也是真的口渴了,吃力的想欠起身喝水,可是全身是伤,动一下就疼得满头脸的汗,苏唯一见他不怕水,应该没有问题,也走过去帮忙。
“你闭眼睛休息吧,现在谁也离不开,等水退了再送你去医院。”苏唯一安慰道。
“我怕是等不到了,你们听我说,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不能闭眼,不能让我妈妈白白送命。”王梦路躺回到床上,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妈妈死了?”林多俊吃惊的问,当年都说路小亭是离家出走,可没有定论说她死了。
“是的,死了很多年了。”王梦路向柳鱼看了一眼,突然说:“对不起。”
“为,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柳鱼惶恐的退后一步,她现在经不了一点事儿。那边的林立危一直听着动静,听他们聊得越来越凝重,担心起来,也从顶棚爬了过来。
“有些疤,知道是不能揭的,可是这些秘密,还是在有生之年说开的好,不是吗?”王梦路意味深长的一眼,他们都懂了。
那是柳鱼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比起后来她在监狱中度过的二十年,有过之无不及,她不想它们出现在记忆中哪怕一分钟。
监狱中的二十年是寂寞的,因为柳鱼抱着赎罪的心,所以并不算太难熬,至少不用面对林多俊,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她很满足。只是想到丁当,也就是林立危时,柳鱼的心会痛一阵儿,这种疼痛慢慢被时间消磨,痛的时间越来越短,却越来越撕心裂肺。
有二十年的时间来总结人生,柳鱼发现,从开始她就是错的。跟林多俊走进不情愿的婚姻是错的,婚后的不妥协是错的,遇到秦至真时旧情重萌还是错的,放任自己跟他走那一段地下情更是大错特错。
跟林多俊在一起的最初几年,支撑她的是愤怒,原本她也不知道,原来恨一个人也是活下去的理由。虽然被林多俊折磨的很惨,可是总有报复的快感,慢慢的她竟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
等到了秦至真的宠爱,又让她燃起了生的希望,这是她人生最灿烂的一段,可惜像烟花一样短暂,回味一下都不能就消失了,留下满地的碎纸屑,扫也扫不尽,她只能顶着硝烟去收拾残局。从生到死,从不会爱到爱,她生一次死一次,周而复始,已经活通透了。
与其说她对秦至真的死抱有歉意,不如说她更觉得对不起范朱朱,那个看起来高傲的实际却无害的女人,才是牺牲品。她和秦至真以爱情的名义出轨,公然伤害了两个家庭,他们都是罪人。秦至真的死是上天的惩罚,她也一样逃不掉。
把所有的恩怨都摆清立场,她就发现,她不配做一个母亲。丁当撞破她和秦至真约会,头部受伤入院后,她先是被恐惧支配着,一想到林多俊发现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她就全身发抖,恨不能马上杀死自己,也不愿意等他的羞辱。
丁当入院的第一夜是昏迷的,医生说要观察,至于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她和林多俊留在医院里,林多俊对丁当的爱远比她要深厚得多,守在丁当的床边,不停的抹泪。她并没有多少泪要流,可是那副惶惑不安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受惊吓的母亲,倒也没让林多俊挑出毛病来。
因为不知道丁当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林多俊还算理智,想到了长远一些的打算。
“你先睡吧,睡一觉来换我,也不知孩子要昏迷多久,我们不能倒下,要陪着孩子。”林多俊安排道,柳鱼坚持一下,就听话的去走廊的椅子和衣躺上去。椅子很不舒服,硌得骨头生疼,再加上冲击太大,她根本睡不着,一直在胡思乱想。直到猛然抬头看到走廊尽头的钟上已经指向一点,忙起身进去。林多俊还在对着丁当发呆,没听到门响。
“你去睡一会儿吧。”柳鱼的身上有些冷,把衣襟抿了一下,又掠了一下刚躺乱的头发。
“要是丁当醒了,叫我。”林多俊嘱咐一句,恋恋不舍的走出去。柳鱼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来,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她慢慢暖了起来。现在没有人在身边了,她终于敢直面丁当。
丁当就像睡着了 一般,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在脸上留下两道阴影,他的呼吸均匀,就像睡着了一般,随时会醒来。
“你不会怪我吧。”柳鱼在心里说,她伸手想去抚摸丁当的脸,可是没等手碰到他的脸上,突然又停下来了。
如果丁当醒来会怎么样?柳鱼在心底又问了自己一遍,答案是一样的。
如果丁当永远都不会醒来会怎么样?
柳鱼打了一个冷战,手举着,迟迟落不下去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之间,可是太邪恶了,邪恶到她自己都接受不了,从心底开始由衷的厌恶自己。她还算是人吗?如果受不了屈辱就去死,为什么要为难自己的孩子,他的身上流着一半她的血脉,除了她在世上那些不知要何处的父母亲人,他是她最亲的啊,现在怎么会到这般地步。
昔日的记忆像开了闸一般,奔涌而出,在孤儿院中的种种,全都记了起来,那些她使劲藏着掩着想忘记的,原来都在,这样想过来,她已经不能原谅自己了,她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从那刻起,她已经坦然了,不管丁当醒来会说什么,她都去面对好了,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但她低估了人性,人性总是卑微又懦弱,在最后关头第一个想到的是自保。所以在丁当醒来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恐惧和憎恨。丁当和她四目相对时,不知道读懂了多少,反正丁当失语了。
林多俊还是傻乎乎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把丁当的失语归结于外伤,不遗余力的想要给他治疗。林多俊挖门盗洞的想要带丁当回岸上去治病,柳鱼倒没有多少可期待的,病好了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她像只待宰的羔羊,每天活在恐惧中。
跟她同样不安的还有秦至真,说也奇怪,林多俊几乎对岛上所有的男人都虎视眈眈,唯独没有把他列为情敌,甚至还把他当成唯一的朋友,这有些说不过去。秦至真明白,如果有一天林多俊明白了,他被秦至真和柳鱼玩弄于股掌间,暴发出来的愤怒,是有毁灭性的,没有人敢想后果。所以他也决定逃离了,这个阴阳岛像一把无形的锁,把他们都铐在上面,等着审判。
都抱着诚惶诚恐的心理,两个人再到一起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也是给他们的解脱,他们暂时安全下来。
他们都过于专注自己的感受,忘了另外的旁观者,比如路小亭。路小亭完全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态度,一直等着暴发暴发,哪怕是天雷地火把阴阳岛一把火烧掉她也不会觉得可惜。但是丁当受伤起,所有的事都沉寂了,包括范朱朱都安静起来,这让路小亭十分不甘。
有些事,说来可笑,与路人无关,却让路人无法平静去面对,比当事人还要着急。柳鱼和秦至真偷腥,吃喝完毕,一抹嘴,上岸了,这让清清白白的路小亭无比愤怒,为什么他们可以任性而为,却不用负一点责任呢?而她什么也没做,却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给弄丢了,不公平!
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完事,这不是正义,没有人给她正义,她就自己来。
当夜发生的事,她并不清楚,可也猜出八九不离十。多半是秦至真和柳鱼约会被丁当撞见了,想要找到答案,就要撬开丁当的嘴,她不信那个孩子真的就哑巴了,就是应激反应,也迟早要解除的。
路小亭突然变秘热心起来,对丁当的病情无比关心,化验室的人看在眼里,先是觉得古怪,因为她和柳鱼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到交恶,可是后来路小亭略带苦涩的说:“就看不得孩子受苦,虽然我没有孩子,可是……”
这就够了,是母性,没有人去怀疑她的动机,女人心都软,路小亭不能生孩子,又肯自揭其短,就是在示弱,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小鲁小陈一阵唏嘘,连柳鱼都被骗了,只是觉得她多管闲事有些讨厌。
路小亭频频出现在食堂,引起林多俊的注意。他眼睁睁看着路小亭变戏法般从包里掏东西出来,有时是绿豆糕,有时是果丹皮,有时是应季的水果,一个劲儿往丁当的嘴里塞。
林多俊虽然暴力,可是骨子里还是憨厚的,他用武力解决问题是因为他是孤儿,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打小养成的处世习惯,如果给他机会让他平平静静的成长,他也会和别人一样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宽容善良。他猜不透路小亭的心思,就愿意相信路小亭是善良的,所以也从心底扭转了对她的厌恶,几天后,食堂的人发现那一对打得跟斗鸡一般的冤家可以有说有笑的交谈了,当然他们聊的是孩子,是丁当,可这也是难得的。阴阳岛一片平和,似乎整个研究所都变得软绵绵的,没有斗志,没有杀气。
王大蔫儿比所有人都了解路小亭,她不可能单纯善良到同情丁当的遭遇。
“你别拿孩子整事儿,不地道。”王大蔫儿闷声闷气的敲边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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