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并不听她的话，钻进被窝已经躺好了。

　　苏唯一只好走到隔壁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范小文也没睡安稳，很快来应门了。

　　“怎么了？”范小文急切的问。

　　“小白跑到我的房间了，我来告诉你一声。”苏唯一微笑着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范小文疑惑的看着她，好像她在梦游说梦话。

　　“小白在我的房间睡觉呢，我回去了啊。”苏唯一转身要走。

　　“等下，小白在你的房间，那我房间里的是谁？”范小文让出门口，向床上一指，苏唯一向里面走一步就看到了，小白睡得正香呢。她吃惊的看了一眼门外，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范小文也跟了过来。

　　苏唯一把被子用力一掀，下面空空的，哪有小白的影子，刚才是她的幻觉？见她的床上没有小白，范小文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也是累迷糊了吧，都产生幻觉了，哪有小白，快睡吧，也够你受的。”

　　范小文嘟囔着走了出去，苏唯一尴尬的送她到门口，把门关好。嘀咕着想回去接着睡觉，可是向床上一看，头皮差点怍起来，床上躺着的不就是小白吗？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似乎还在掀动。

　　“小白，你怎么回事？”苏唯一走过去，用力扯起被子，可是小白的手更有力，把被子拉得紧紧的，就是不松手。

　　苏唯一急了，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扯，被子被她抢到手，再看床上的小白，苏唯一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她睁开眼睛，屋子里并不算太黑，窗外的雪光映出一丝光，能看清家具的大概轮廓，刚那个梦太吓人了，苏唯一用手捂着胸口，摸索着打开床头灯，被灯光包围，她还是心有余悸，四下打量着，好像哪里真能冒出一个人头来。对，刚她梦中见到的，在她的床上的，就只是一个人头，一个没有躯体的人头。

　　苏唯一学的专业说不上唯心，也说不上唯神，她对那些解释不清的东西，还是有敬畏的。虽然这个梦很怪，可是从她的角度分析，就是有一些错失的细节，变成梦，是大脑在提醒她的注意，所以这个梦大有来头。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了，她一分钟也不想呆在房间里，可是又能去哪儿呢？隔壁很安静，墨宇闹了一夜，估计现在睡安稳了，那两个人被累得人累马乏，比墨宇睡得还要实。估计能起来的，只有楚静安和后厨的两个人，苏唯一并不想见他们，可是现在是她没有资格挑剔。

　　后院已经被积雪覆盖了，地上有几个脚印，后厨的门缝冒着蒸蒸热气，看来她没猜错，大段和黄师傅已经开工了。她开门走进去，屋子里的蒸汽更大，后厨和前面的玻璃隔断全是雾气，看不清后面的人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大段呱呱的讲着一个电视剧的情节，黄师傅偶尔点评一两句。如果去掉家暴这一节，这两个人过的就是正常夫妻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大段！”苏唯一提高声音叫道。自从上次的事以后，大段见到她格外的亲，听到她来了，马上飞奔出来，还顺带一碗热豆浆。

　　“起的真早？饿了？我马上给你烤饼。”

　　“睡不着，下来看看。”苏唯一笑道，斤了一下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这么香？”

　　“老黄在做葱油饼呢。”大段笑嘻嘻的说。

　　“你家老黄手艺是真好，我吃过的馆子也不少了，五星级的酒店师傅也不过就这水平。”苏唯一是发自内心的夸讲，也是有意讨好。上次是把大段给交下了，可也把黄师傅给得罪了，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还是要把关系缓和一下，别哪天他再给她的饭菜里下点料，这可是人在矮檐下。

　　苏唯一一句话就夸到了正点上，黄师傅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大段，你把饼捡上去吧，好了。”

　　“真的啊，我真有口福。”苏唯一吞了一下口水。

　　“那是，我家老黄，原来就是有名的大厨呢，是不是？”大段端着金黄酥脆的葱油饼出来，苏唯一不顾烫嘴，撕一块就往嘴里放，然后就竖起大拇指，大段见状忙显摆起来。

　　“那是，运管处食堂，谁不知道黄大勺？我没跟他们过去，他们多少次来挖我……”黄师傅正讲得眉飞色舞，突然一声咳嗽传来，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不知何时楚静安出现在门口，冷冷看着他们。

　　“这还开上小灶了，你们行啊。”楚静安向前迈了两步，大段吐了一下舌头，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黄师傅不再说话，只是放锅铲儿和涮锅的声音都重了许多，叮当一阵乱响。苏唯一只好硬着皮头把饼吃完，匆匆上楼去了。

　　范小文满面疲惫，正好从屋里出来，见她上楼，就使了一个眼色，带着她往走廊尽头去。

　　“我想把钱给她。”范小文说的钱，苏唯一明白，是指楚静安要的还高利贷的利息。

　　“你怎么想通的？”苏唯一不解的问。

　　“昨天晚上墨宇折腾了大半夜，我觉得我一个人是扛不住了，既然大家都在一艘船上，都是要一起沉的，我也不想计较那么多，撑一年吧，也许一年后，一切都好了呢，我就当赌一次。如果现在让我这样离开，我怕我会把自己杀死。”范小文把头向后仰着，仿佛头发很重，把她带着向下沉。她用手指在窗子上的霜花上划出一个叉，又用手指快速涂模糊。

　　“这只是权益之计，可也没有办法。”苏唯一为难的说。

　　“那就这样吧。”范小文突然做了决定，好像整个人轻松许多，见她走回房间的步子轻快起来，苏唯一知道她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了。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能好转到让她再撑去下一个目标，其实对很多人来讲，生活就是磨难，从一个站捱到另一个站，也不知尽头在哪里，又不敢跳车，隐隐留着一个希望，马上就要到了。

　　范小文就是车上的一个人，苏唯一自己何尝不是呢。

　　因为范小文拿了钱出来，楚静安再没提让他们搬走的事。墨宇慢慢好转起来，闹的不那么厉害了，只是小白再也不肯坐到他的床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几乎每天都在下雪，白天放晴，冷得冻死人，晚上一夜飘雪，满院子的雪扫也扫不净，好像要把大地完全遮干净才肯罢休。

　　苏唯一就是救火队员，后厨忙了帮忙摘菜，墨宇闹得厉害她去帮忙安抚。有时陪小白枯坐，有时帮楚静安跑一趟缴费。很快大家都发现，苏唯一是这里正常运转不可缺的人物。

　　有时苏唯一觉得他们是在同一艘船上，这船要漂去哪儿，没人知道。反正谁也不能先下船，也算是相依为命的关系 。黄师傅这人有点不甘寂寞，跟大家熟悉起来以后，喜欢侃大山，天南海北，多半是吹牛，有些事都不合逻辑，苏唯一也不去拆穿，大家听着一乐呵就算了。

　　楚静安像是一个幕后的导演，时刻在观察众人的表现，想从细微处找出问题来及时解决，而苏唯一的动向，是她最关心的。

　　这天黄师傅弄了一大盆肉羊肉馅，说要包饺子，正好楼上的人闲着无聊，就全开到后厨房帮忙，连墨宇都被放在轮椅上弄了下来。

　　墨宇对包饺子的事很有兴致 ，心情很好，捏了几个扁扁的，不成样子。小白在一边玩着面团，大段捏了一个面人儿给她看，小白破天荒接过去。

　　“我也要！”墨宇任性的说。大段急忙又捏了一个递过去，墨宇欢天喜地的接过来。

　　“人多包得真快。”大段看了一眼面板上的饺子，苏唯一包的小巧 可爱，范小文包的有些圆胖，大段的是标准的面案饺子，楚静安过来时也捏了几个，连褶子都不乱的元宝饺子，一看就是有功底的。

　　“一会儿呀，谁包的谁吃。”苏唯一打趣道。

　　“那我不是要撑死了？”大段认真的说，范小文不由得扑哧一笑。

　　“你别说，还真有吃饺子撑死的。”黄师傅从后面转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石钵，一下一下砸着大蒜。

　　“那是吃了多少个？还能撑死？”苏唯一好奇的问。

　　“就是运管处的人，过年时有人值班，要后厨也留人值班给包饺子。那年赶 上我跟我师傅的班儿，我们包了两样馅儿的，一个是三鲜馅，一个是猪肉葱花的。值班的人姓崔，是个胖子，平时就爱占便宜。那天晚上过来吃饭，上来就一样要了一盘子，后来又说不够，让我师傅再煮一锅。我们师徒包了一晚上的饺子，是打算把明天早上的份儿也给带出来的，他再要就不够了，师傅不想给。老崔不乐意了，站在厨房跳脚骂，说我师傅苛扣他。我师傅一气之下又煮了一百个，问他要不要。”

　　“一百个？”大段瞪圆了眼睛。

　　“对，一百个，要知道那时候老崔已经吃了三十来个了，再煮 一百个，无论如何吃不下。老崔说要带回值班室慢慢吃，我师傅就是不许。老崔也是脾气大，真抱着盘子吃起来。最后盘子里就剩下三个饺子了，他站起身，打了一个嗝，突然向地上一倒，就再也没起来。”

　　“这何若，争口气，送了命，估计他是心脏有毛病。”苏唯一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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