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荣哥已经走了，我枯坐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再好的点子也要人去做，现在咪咪和小白整天在外面忙着收集素材，要给最后那期节目做份量，荣哥也要想各种点子，做节目设计，我算相对闲了，可也没多余的时间。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是走了。

　　从公司楼里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回头往公司楼里看了一下，刚才经过卫生间的时候，还吓了我一跳，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

　　明明只留下我一个人。还好知道卫生间年久失修，尤其是那个冲水按钮时灵时不灵，换一个人，岂非要吓破胆。

　　我正准备拦辆车，一辆车停在我边上，车窗打开，周礼探出头来，“这么巧？下班啊。上车。”

　　我上了车，和周礼寒喧了几句，还问了叶选的案子。

　　周礼一脸晦气样，说是接叶选那个单子亏死了，砸柱子就花了半天功夫，还要收拾尸块，最后李小岸只给他100块。

　　100块啊！光回去换洗衣服就折腾了我两个小时。时间就是金钱啊！要不是因为洗衣服，这么晚了，我会在街上瞎转？

　　我看向窗外，听着周礼的唠叨，脑筋里想得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一个活生生的人前几分钟还跟你说话来着，转眼间，就分成了一块块散在柱子里，还留个头，转来转去。

　　正常人要是碰上这种事，怕是一年都回不过神吧，可是我却像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工作，还有闲心把他桌上的那两份报纸拿走。

　　是因为见多了？还是我主持灵异节目多了，也觉得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

　　死了又如何？

　　我的眼神放空，头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着车窗外。

　　白天的丰城就没什么好看，到了晚上，死一般的寂静，连盏灯都没有，所有的楼像是统一好了，没有一点灯光泄出，丰城是没有夜生活的城市。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车停了下来，红灯。窗外也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我眨了眨眼，隔着车窗，我看到了后排坐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贴着车窗，压得鼻子成了猪鼻子，很是滑稽，她也看到了我，离开车窗，脸形恢复正常，冲我挥了挥手。

　　小圆！

　　我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她坐车出来干吗？荣哥也才刚走，开车的绝对不会是荣哥。

　　我看向驾驶座——这时红灯变绿，那辆车开出去了，不过我还是借着路灯的光，看到那驾驶员的侧脸。

　　李展！是李展！

　　李展劫持了小圆！混蛋！他逃走的时候，我就该警告荣哥！

　　“快！追上那辆车！”我猛拍周礼。

　　周礼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丰城晚上没有多少车，李展也许是觉察到了不对劲，也提高速度。

　　周礼渐渐追不上，我在边上大叫，小圆被抓走，我可逃不了干系，李展会对她做什么事，——我不敢往下想了。

　　“混蛋！你还交警队长！特么的会不会开车！”

　　周礼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可能是他听过的最大侮辱，他大声抗议：“交警队长又不是赛车手，开那么快干吗！”

　　说归说，男人的自尊受到伤害，还是要采取行动。

　　周礼一脚踩油门到底，车抖了一下，往前一窜，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渐渐赶上了，不过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而且李展的车技超乎意料的好，左移右摆，挡在前面，丰城的路又窄，周礼连打了几次方向盘，差点撞到路边，车尾都抖起来。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李展的车又拉远了距离，我看到后窗上露出小圆的脸来。

　　小圆又贴在玻璃上，做出猪鼻子的样子。

　　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以为我们在跟她玩。

　　车灯很亮，打得李展的车里通明，我目光放远，都能看清李展开车的手，他的手细白，青筋突起，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控制方向。

　　一袭白衣站在路当中，李展本能地打方向绕过，车失控了，打了转，轮胎尖啸着，蹭出白烟，终于翻了，倒在路边，这里是丰城的郊外，路边都是荒弃的农田，车轮朝天转着，玻璃都碎了一地。

　　周礼还没反应过来，朝那白衣人撞去，大灯照耀下，那一身白衣反照过来，好像整个身子都融入光里，只有一头的黑发凸显出来，好像黑夜中漂来的一颗人头。

　　周礼大叫一声，猛地将方向盘往右扳，这么高的速度不可能刹车了。两只手按住了方向盘，方向盘没动。

　　“你干嘛！”周礼尖叫道。

　　车已经直直撞向那个白衣人。

　　周礼只能死死踩住刹车，外面响起了轮胎摩擦声，周礼睁开眼，我看着他，他看看外面，车身没有震动，是错觉？他迷惑地看着我，似乎要从我这里找到一点答案，“刚——刚才没撞到人？”

　　我点点头。

　　“那——那个人？”

　　“她跳开了。”

　　“跳开了？”

　　周礼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晃了晃脑袋，我却没时间搭理他，打开车门，往李展的车跑过去。

　　刚才那一幕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她！——她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那打扮，那站姿，自从进丰城后，我几乎每天夜里都能看得到。

　　所以我才按住周礼的手，不让他打方向盘，要能撞到她才搞笑呢！

　　果然穿了过去，她的黑发还飘过我的肩膀，我还能感到那股阴冷的湿气，不过现在我没心追究她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路当中拦车，阴差阳错地把李展的车子搞翻，小圆，你可千万别出事。

　　荣哥的老婆已经神秘失踪，再加上小圆出事的话，荣哥恐怕会马上疯了。

　　跑近了，我闻到一股焦臭味，下面的车窗都碎了，里面黑黑的看不清楚，我蹲下来，朝里张了张，李展的脸正好冲着我，双眼圆睁，脸上全是玻璃渣，头和肩膀的位置完全横过来，脖子断了，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小圆呢？

　　我朝后座看，后座没有，钻进去看，突然李展的头下钻出一个脑袋，正对上我。

　　我吓了一跳，往后跳开，头又撞到车沿，烧了一下，又有股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

　　我捂着脖子退回，手往后一抹，全是血，被碎玻璃割了。

　　槽！小圆从里面钻出来，笑嘻嘻道：“叔叔，这么晚了，你也要跟我们去玩吗？”

　　“快出来。”

　　我腾出一只手去拉她，看多了电影，总觉得车倒了之后就会爆炸，我闻到了汽油味，小圆站出来，撇撇嘴道：“还有大哥哥呢，我上次和他玩得那么开心。”

　　“走吧，他死了。”我知道小圆把李展误认为成李杰，来不及解释，小圆没好气道：“死了就不能一起玩吗？”

　　我愣了一下，看了小圆一眼，遭了车祸，李展的脖子都扭成那样，她却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奇怪，还有和死人玩的想法？

　　算了，这丫头向来就是神神道道的。

　　我和小圆先回家了，至于李展的死亡现场，正好有周礼这个交警队长在，就给他来处理，难得让他干回一次本行。

　　我把小圆送回家，荣哥却还没回去，明明是他先走的，这么晚了，也不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

　　小圆踢着拖鞋，啪啪地进屋，我站在门口，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进去陪她一会儿。

　　荣哥也真是的，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被人抢走都不知道，要不是碰上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叔叔，你不进来吗？”

　　“不，不了。你好好呆在家里，再有人过来叫你出去，你千万不要开门啊。”我看到小圆一身红衣，站在地板上，侧面打来广告招牌的光，变幻不定，给她的脸上涂上各种颜色，地板上倒影出一条长长的红色，一直拉到门口，就跟上次在门口的样子一样。

　　我打了个冷颤，不知怎的，不太想进去。

　　“没有啊，是我叫那个哥哥出去的。”小圆天真烂漫地说道。

　　我随意嗯了一声，没听进去，“总之，你乖乖呆在家里，等你爸回来，知道吗？早点睡。”

　　我正准备关上门。

　　“叔叔，你要不要进来看看？我有个好东西哦。”小圆冲我勾勾食指，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做起这个动作这么有风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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