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和苏暮夜逃离庄园以后，被梅菲斯爵士所救，后来又辗转落到珐蕾拉手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清楚你的下落，直到后来你离开珐蕾拉的医院开始正常上学，一切都被伪装得若无其事。”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父母生前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蔷薇密会对你隐瞒了一切，这对所有人都好，却唯独对你不利。温室中的花朵早晚要历经风雨，当风雨到来的时候，你必须有所准备而不能一无所知。”

　　“所以，我就开始了计划。”

　　宋瑾静静地听着。

　　“血摇篮是怎么找上你的？”他问。

　　“他们来找我报仇，因为我曾经出资帮助筹备了那场庄园聚会，”梁以道说，“但我刚才说过，我的财富令许多人满怀期待，所以当毒杀案发生以后就有人求助于我。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现场，却知道了很多细节。”

　　“我知道那里发生的案中案，也知道被血摇篮遗留在那里的七日塔和摇篮曲。我从一开始就掌握住了他们的软肋和渴望，又抚养过他们的孩子，所以就捡回了一条命。”

　　“揭露真相是我们共同的目的，我们因此成为了隐秘的同谋。”

　　“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梁以道说话的语速很慢，很虚弱。

　　但他的声音很清晰。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再需要隐瞒。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他说，“在我离世以后，会有人告诉你怎样照顾孤岛上的那些孩子。你们是同族，磨合一段时间以后应该就能顺利沟通。”

　　“如果还有其他人想把他们当做实验品呢？”宋瑾问，“失去了你这个靠山，很多人都会蠢蠢欲动。”

　　“这就是你的责任了，”梁以道说，“这就是属于你的命运。”

　　“……”

　　宋瑾一时有很多话想说。

　　但他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只会计较自己得失的人，如果他逃离，就会有其他人为他背负起这一切，这不应该。

　　这时候，梁以道轻轻咳嗽起来，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宋瑾想了一会儿，说，“我接受你给予的责任，但临走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是与我身世无关的问题。”

　　梁以道点了点头：“你问吧。”

　　“我想知道……我的养父母，他们也给过宋幽同样多的爱吗？”

　　“我的出现，是不是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幸福？”

　　这话本应该是宋幽亲自来问，但宋瑾知道他是永远不会开口的。

　　宋幽的易怒和神经质就像是一张面具，掩盖住了他内心真正的模样。

　　他为他付出了太多。

　　“他们不想把宋幽卷进这件事，不得不将他推开，”梁以道说，“假装不和的亲子关系，让他远离这一切，是他们能够给他最好的保护。”

　　“……我明白了。”

　　宋瑾微微点头。

　　他听懂了梁以道的意思，他们其实并不想这么做，但是不得不这么做。

　　原来，他们也是爱着宋幽的。

　　他们从未想放弃自己亲生的孩子，只是无法对他说出口，直到最后都没有这个机会。

　　宋瑾的心里有些酸涩，而长久的担忧却也得到了释然。

　　这份担忧，就像是阴霾被风吹散，终于能够看见澄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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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暮夜穿过一座花园。

　　花园里盛开着白色的蔷薇花，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里像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一片未知的空间。现实的一切在这里都变得很遥远，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里，是一个远离世俗的世界。

　　他独自走了一段长长的路，最后停在两扇紧闭的大门前。

　　眼前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庄严典雅，朴素而圣洁，像是出自于中世纪能工巧匠的古典杰作。

　　以专业的眼光考察建筑之美也算是他的职业病，然而在这里他却提不起一点欣赏的乐趣。若非需要，他根本不想靠近这个地方，就算站在这里也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沉重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他走了进去。

　　阳光被阻隔在了身后。

　　视野逐渐适应室内，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巨大而广阔的空间。天花板上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拱形的屋顶高得几乎看不见尽头。

　　在房间正中，数十台操作仪器呈半圆形分布，围绕着一个巨型物体。

　　那物体远看像是一棵枝桠虬结的树干，要走得很近才能看清楚，它是由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及集成电路组成，是一棵结构精巧的数据树。

　　这是蔷薇密会某分支机构的中央处理系统，是密会中枢与现实世界相联系的触角之一。

　　在这里，每天交换着天文数字的数据和情报，密会中枢的决策程序日以继夜的进行收集，处理，和分析。它既是一个成熟的决策者，也是一个贪婪的学习者；它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时时窥探着人类的世界，却又像一个超脱俗世的智者，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在系统面前，装置着黑色的金属平台。

　　苏暮夜从怀里掏出某件东西放在平台上，那是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方形盒子，是他和宋瑾曾经在佛罗伦萨的教堂里历经艰险才得到的珍贵道具。

　　据说，这里面保存着众多蔷薇密会成员不可告人的丑闻，是珐蕾拉在处境艰难的时候，为保全自己而特意准备的重要筹码。

　　而现在，它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再大的丑闻，与他们经历过的事情相比，都是一文不值。

　　“宋瑾一直把这个盒子带在身边，”苏暮夜说，“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让我物归原主。”

　　识别出档案盒的标识，数据树发出指令，平台无声地滑动进去。

　　数秒之后，它回到原位，上面已经空无一物。

　　数据树的集成电路闪烁起灯光，苏暮夜似乎从其中读出了一种赞扬的情绪。

　　他们通过了所有的考验，并且遵守诺言，一切都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苏暮夜的神情很冷。

　　他并不觉得高兴。

　　“你很得意吗？”他抬头看着数据树，“看着弱小的人类被命运所玩弄，在泥潭中挣扎，最终却依然一无所有。难以割舍的情感，在你眼中就像一个软弱的笑话。”

　　“你高高在上，冷眼俯视着这一切。在这无聊的俗世里，只有你是永生不灭的，世间的苦痛在你眼中只是一场又一场荒诞的戏剧。”

　　“你……想让我陪你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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