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并不相信我，可我能看到那女鬼，又证明了我还是有些能力的，所以他不放心。

　　“我们家小童不需要你放一马，几马都不需要！”少年的声音不小，我不免皱了皱眉，“你好像很希望你爸爸听见？然后我想放水都不行了是吧，你其实是跟她有仇的吧？”

　　“才不是呢！你胡说什么！”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我靠在墙上，“最好让你爸爸听个清楚。”

　　“好了，你先出去吧。”女鬼用手势去赶少年，“我有数，你别闹。”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要是真想动手，你留在这就有用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啊……”少年嘟嘟囔囔，但也还是起身离开，不过在出门之前，还不忘威胁我。

　　我会怕他？

　　“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你其实，猜到了吧？”

　　她摇了摇头，坐在窗台上笑了笑，“或者是把他骗出去再动手，或者……你难道真的打算放过我？”

　　“你并没有害人不是么？”

　　“当一个孤魂野鬼有什么意思呢？我以为可以获得自由是解脱，可这种自由却也很孤独。像我这样没办法再转世为人，下了地狱也是痛苦，那还不如一了百了。”

　　“你已经决定了？”

　　“嗯，决定了。”她苦笑，“其实我已经后悔自杀了，想想我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活着呢。我妈妈因为我的死，头发都白了很多，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倒是不知道要劝她了。

　　“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活不下去了。我们学校的一点点小事都要记档，并不是像其他的学校，真正毕业的时候档案会很好看。我们学校很变态的，有很多从学校出去的人，都有了一些污点，这也导致我们学校名声在外，进来的人都小心翼翼，一心只读圣贤书。”

　　她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可你看啊，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偏偏只有我一个被记过，更何况当时我们的确分手了，你知道么，那一天是他来纠缠我，可他爸爸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我死的时候曾经想，如果我变成鬼了，我一定要弄死他。”

　　“那你怎么，没动手呢？”我有些好奇。

　　“一开始是能力不够，后来慢慢也觉得没意思了。光是出现在他面前都能把他吓个半死，这种人。”她冷哼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我真的看不起他，在我看来，他根本就不足以为人师表，反正这么多年，他也只能混成个教导主任了，还是个副的。”

　　我耸了耸肩，这种时候好像也没有必要说什么，她应该只是想说说话吧。

　　好像我今天就是来当一个被倾诉者的。

　　“活着挺没意思的，但死了更没意思。”她从窗台上飘下来，塞了个戒指到我手里，“这是以前我们在学校门口买的戒指，五块钱一对，连银的都不是。”

　　那上面有一颗小小的钻石，其实挺好看的，虽然廉价。

　　“他还说以后给我换成真钻的呢。”她笑了起来，挺复杂的模样，“你把戒指给他吧，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你让他戴上，应该不会找你麻烦的。”

　　“我会交给他的。”

　　“好了……魂飞魄散会不会很疼啊？”

　　“我不知道……”

　　“也对，你肯定没试过。”她有些调皮的笑了笑，“我会告诉你的。”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不愿意动手，但也愿意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心灵感应，那少年在我动手之前就进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站在门口，阴沉着脸，像是要吃人一样。

　　“动手啊！”女鬼对我喊了一句，少年就慌了，“小童，你别这样，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的到底是人是鬼的，就算你是鬼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你不用管那个老不死的啊，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么些天你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呢？你已经离开一次了，这一次不要闹了好不好？”

　　他在苦苦哀求，甚至害怕的不知道该不该走进来。

　　显然小童要离开，他是早有准备的，所以他并没有为难我？

　　主顾听到儿子的话，显然气坏了，把他儿子拉出去又关上了门，让我继续。

　　就算门关上了，依然还能听见两个人在吵架。

　　“不改决定么？”我看着面前的少女，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人鬼殊途，我都明白的。”她似乎笑了一下，“我本来就没有多喜欢他，是他一直缠着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跟他在一起。至少这样说点好话哄着，他不会再给我惹麻烦。当然他对我很好，也很听话，只不过这哪里算爱情呢？我们都还很小，什么都还没经历过，就算他现在好像很深情，说不准几年之后就会把我忘记了。”

　　难得见到一个初中生，会看的这么开。

　　她说，“我也是有些喜欢他的，但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而已，毕竟总是接触总会有感情的。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选择死，本来我不应该接受到那些鄙夷跟嘲笑的，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但也怪我，如果我当初没有因为不想他纠缠，就同意的话，或许现在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就像是彻底的宣泄过了，她脸上的笑容似是解脱一般，“我一直以为自己与世无争，安静的生活，没有太过亲密的朋友，但这似乎也导致了我的悲剧。我不想重新再来一次，因为我始终无法改变我的性格，趁着我现在并没有后悔，你快点吧。”

　　她有着超乎于同龄人的成熟，但也一样有着年轻人的执着与冲动。那种认准了一件事，不管是对是错都要去做的执着。

　　我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动手。

　　其实她，本来也快要消散了的，我想她自己也应该是清楚的。一个没有执念的鬼，又不是生活在阴地，存在不了多久的。

　　只是多少觉得有些可惜，说不上来为了什么。

　　在我出了房间后，那对父子本来还在吵架的声音忽然止住了。少年像是疯了一样冲进房间，主顾有些激动，“怎么样？成了么？”

　　我眯着眼看他，又说不上来他到底是对是错。虽然他有一定的错误，因此造成了女孩的死。可他现在的选择，似乎又并没有错。以一个父亲的角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但我却有点厌恶他。

　　如果我的父母这样，或许我会庆幸，我是一个孤儿吧。

　　对他点了点头，我转身走进房间。

　　少年站在窗台前，像是一座雕塑。

　　“她离开了是么？去转世投胎了对么？”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咽，“好吧，我知道的，自杀的人没办法转世投胎了，所以我才不想让她离开啊……”

　　“这枚戒指……她让我交给你，她说，她想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了，我想你带上应该就会知道了。”

　　“你很厉害是么？”他没有接过戒指，而是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可她从来都没有害过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我收回戒指，放在一旁的书桌上，“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我已经劝过了。”

　　“她还是想要离开我……”少年失魂落魄，那模样甚至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看他拿起戒指，我就转身走了。

　　主顾包了红包给我，摸了厚度也知道大概多少钱。拿钱走人，这一切都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但我总是觉得，心里头不太舒服。

　　感情是双方的，一方的主动并没有用，只有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行。所以人们总说，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但分手却是一个人的事。

　　我给邵言打了电话，他正好在附近，就开车来接我。

　　炎热的天气让人有些烦躁，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匆，我站在阴凉处，决定见到邵言的之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很快就来了，同行的还有沈浩歌。

　　我的拥抱计划失败了，那就等回家再说吧。

　　不过沈浩歌好像很沉闷，对我点了一下头就又垂着头了。

　　“他怎么了？”我上车吹着空调，感觉跟外面真是两个世界。

　　“被拒绝了。”

　　“节哀顺变啊。”我随口说了一句。

　　沈浩歌就哼哧了一声，“我很痛苦啊，你们怎么能是这样的态度！”

　　“我早就猜到了啊……”而且我也劝过他啊，是他自己不死心的。

　　“我要去浪！”沈浩歌从后面凑过来，“海南去不去？有沙滩美女！比基尼！大长腿！”

　　“海南现在四十多度，你要去自己去吧，我要在家吹空调。”刚才在路边站了那么一会儿，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热熟了。

　　“你说的对哦。”他坐了回去，“那去雪山滑雪吧？这个凉快，正好漪凝也放假了。”

　　本来，我是想答应的，但我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莫娜的电话。

　　她很兴奋的告诉我，她发现那个短发女人的踪迹了，她打算，最近动手。

　　那什么……我的雪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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