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奔走的人群,衣服、鞋子、食物像垃圾一样躺在地上,被遗弃的牲畜四处晃荡,走失迷路的孩子哇哇大哭。
如果你再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大多数是男人们带着孩子,这个村庄的女人少的可怜。
“妈妈,我要妈妈!”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的金发小女孩,杵在原地,伤心大哭。
“宝贝儿,求求你,你妈妈,她在新家等我们呐。”她的爸爸长着一脸棕色的大胡子,一脸忧愁地看着女儿。
“你骗人,我明明看见他们把妈妈带走,去了广场的方向。”
大胡子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眼泪滑落前,巧妙地揉了揉眼睛,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走吧!”
“妈妈,我要妈妈!”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逐渐消失在黄昏的尘埃之中。
这个被黑死病吞噬的村庄,起初还有病人垂死挣扎的呻吟声,在后半夜变成一片死寂。
成群的乌鸦飞向山谷的方向,除了乌鸦,那里还是野狗、野狼喜的天堂。
传说乌鸦是女巫的使者,此刻“女巫”正躺在山谷冰冷的草地上,露水滋养着她们烧得焦黑的尸体,那满目全非的尸体,完全分不出谁是谁。运气好的先是被绞死,然后焚烧尸体。运气差的,活活被烧死。
她们之中有美丽的母亲,有慈祥的外祖母,有青春的少女。
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她们之中有女巫?可能吧。
她们被污蔑为黑死病的传播者,是魔鬼派到人间的爪牙。
神能证明她们和魔鬼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神不说话。
成百具残缺不全的焦黑尸体躺在山谷之中,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尸体之上,恍惚间,尸体们好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肉眼无法辨别的气体先是汇集到半空之中,形成一颗微微发黑的尘埃球,在月光的照耀下自由自在的翻滚。
它慢慢地下沉,最后落到了泥土里。
一个月后,在尸体包围的黑色泥土中,长出了一株全身漆黑的植物。
那植物没有叶子,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花骨朵。
两个月后,花骨朵依然含苞待放,却已经有石磨大小。即使是最凶猛的野兽,看见它也要绕路而行。在它周围两米的范围内,没有活物,连土地都是深黑色的。
起初她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她慢慢地将一只脚踩在冰冷露水的草地上,好冷,她害怕地将小脚缩了回去,蜷缩成一团,散开的花瓣再也不能为她遮风挡雨,山谷里的风抽打在她稚嫩的皮肤上,野兽的窃窃私语被风带了过来,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只是觉得本能的难受,她不知道那种难受叫做饿。这块土地已经无法供给她所需要的营养。
直到第二天,太阳在云层后面,露了个脸,她才把两只脚踩在地上。一步,两步,她摔倒了,她感觉不到疼,她甚至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根本不会想自己是谁,为何要来到世界上,自然也不会有孤独,痛苦,迷茫。更不会因为没有妈妈而感到无助忧伤。
当她迈出第一步,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不停地前进,饥饿的本能驱使她离开这片土地,去寻找食物。
她所到之处,脚下的花草枯萎,动物纷纷逃散。
两天后,她第一次见到人。
见到她的人先是惊声尖叫,她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尖叫,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还有尚未长全的牙齿。她无所谓打招呼,无所谓恶意,只是单纯的模仿,模仿这种跟她基本相似的物种。没想到这种物种用臭石头(臭鸡蛋)砸她,锋利的刺(箭)扎她,还用一种透明的液体(圣水)泼她,那种液体跟她的皮肤接触,她第一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自那以后,她对这种物种丧失了好感。
他们人多势众,见到她就发出刺耳的声音,用各种东西伤害她,她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渐渐的,她发现虽然人这种物种讨厌,但她离不开他们。她的食物来自于他们。
她喜欢去到处是石碑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她可以一次吃个饱。
或是去“生病”的村庄,躲藏在一个铺满白布的地方,那里的人类躺着,很安静,不会动,不会拿奇怪的水伤害她。
如果遇到人类自相残杀更好,这样的美食香气四溢,她从老远就能闻到。
十年间,她走遍了整个大陆,已经长大十几岁孩子的身高,她不停地向前走,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由于她的出现总跟死亡、疾病、战争在一起,所以人类给了她一个称号:死神之女。
她的名字传遍整个大陆,列入了教会的黑名单,在邪祟赏金榜上排行第一。谁能够取得她的首级,谁就能获得满满一袋子金灿灿的“小石子”。
一日,她被一个手持弓弩的驱魔人追杀,她在一片陌生的原始森林中逃亡。
她跑得太偏僻了,在这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嗅到死亡的气息,她饿得跑不动了。
她累得躺在一棵大榕树下,眼前放着两种选择:
第一种,杀了驱魔人,他死得越惨怨气越重,食物就越美味。
第二种,让他杀死。
她突然有点倾向于第二种,她喜欢死亡的味道,却从来没有自己尝试过。
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也许第二种选择才是解脱。
正在“思考”的时候,一只不懂事的兔子蹦跶到她的身边一米远,歪着脖子看着她。
这只毛球真奇怪,它是十几年来离她最近的物种(脑子不正常的兔子)。
她突然很想摸摸这毛茸茸的动物,她翻了个身像只野狼一样趴在地上,红眼四目相对。
兔子感觉到危机,撒腿就跑,她在后面死命地追,身边的树木快速倒退。
驱魔人听闻动静,立刻紧追其后,弓弩连连发射,弓箭在她身边擦身而过。
她的眼里此刻只有那只兔子,一种奇怪的执念,让她一定要摸到那只兔子,才能去死。
“嗯…”她闷哼一声,一支沾了圣水的箭穿过了她的胸膛,浑身火烧般疼痛。
她连箭都顾不得拔,向前狂奔,眼看着小黑手就要抓住兔子的后腿。
另一支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不偏不倚射中了兔子的腿,那兔子跑不动了,浑身是血。
她摸到了兔子软绵绵的身体,鲜血,她讨厌这种黏糊糊的触感。
她转过头,红得滴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身后的驱魔人……
一番血战之后,驱魔人死了,她吸食了他的戾气。她抱起受伤的兔子,往原始森林走去。
到处是参天大树,巨大的树枝遮蔽了天地。耳边是野兽的嘶吼声,好像在互相警告,不要靠近这个危险的怪物。
不知走了多久,驱魔人的那点戾气早就在她胃中消散了,她两眼昏昏沉沉,越走眼前越黑。
恍惚中,她好像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方的一点光亮。
脚下踩起水波纹,却没有流水,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的光亮好像没有靠近,也不曾变远。
她凭着本能朝着光亮走去……
“小文,快回来。”
“回家,都给我回家,小心怪物吃了你。”
“道长快到了。”
光线和嘈杂的声音迫使她睁开眼睛。
哼,又是讨厌的人类。
不过这些人类很是奇怪,头发是黑色的,瞳孔的颜色也是黑色,皮肤是黄色的,鼻子是塌的。跟她之前所见的金发碧眼高鼻梁的物种不完全一样。连同他们的服装也很奇怪,不管男女全身亮闪闪的,女的头顶着亮闪闪的金属帽子,脖子套着同样金属材质的项圈。那些东西凹凸不平,非常复杂,她见所未见。
他们围在距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叽里呱啦地议论不停。
要不是她饿得直不起腰来,一定用那双可怖的红眼睛和七年前长出的一对獠牙,吓死他们。
“让开让开,道长来了。”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一下子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那男人的发饰很简单,只插了一根树枝。衣服很破,有很多补丁。破衣服并不影响他的清秀。
他的脸很白净,在浑身亮闪闪的人群中,他的脸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让她想起每晚陪伴她的月光。
那人走近她,上下打量她,然后叽里呱啦跟其他人说了什么。
那些人亮闪闪的人点点头,连笼子带人放到一辆拖车上,然后仓皇散开。由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拖着车子来到一处偏僻简陋的茅草屋。
看不出那男人居然有神力。
她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她也不想反抗,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众人散去后,那人先是拿出一张黄色的纸条贴在她额头的位置,不痛不痒,只是浑身动不了。
接着只见他里里外外,忙进忙出,弄得浑身满头大汗。
大约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将笼子推到一个冒着蒸汽的大缸子前,那缸中泡着乌漆嘛黑的液体,味道比十几年没洗过澡的她还要难闻。
那男人轻轻挥动手指,笼子的门自动打开,她像有人小心翼翼拖着似的从笼子里漂浮了出来,然后轻轻地把她放进缸子里。
她咬紧牙关,做好被圣水浸泡那种烈火焚身的感觉。
那人好像发现了她的恐惧,说道:“不要怕,这些药水能去掉你身上的毒。”
她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安定。
那缸药水除了味道难闻,她没有感到一丝不适,甚至药水使她冰凉的身子,整个温热起来。
配合他温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舒适。
温暖再次点燃她的求生欲望,干瘪的胃在咆哮。
她用意念在四周搜索食物,在距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就有食物,虽然分量微不足道,她能感应的到。
她想暂时离开温暖的液体,先垫垫肚子。那男人立刻摆手摇头,好像在说不要这么做。
“你是饿了吗?”他做了一个把食物放到嘴巴里咀嚼的动作。
她红色的眼睛放出光芒,嘴角自然张开,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
男子拍手会意,立刻转身在屋子里一阵倒腾,然后取出一盘“虫子开会”来。
“我晾得虫子干,你试试。”他拿起一只虫子干,示范将它放到嘴巴中。
她伸出小黑手拿了一只红色带条纹的虫子,放到嘴巴里嚼了嚼,立刻伸出舌头吐了出来。
“不喜欢?不好吃?一般邪祟都喜欢吃的呀。”男子转过身若有所思,“对了,可以试试。”
他风一样消失在竹林里,像是又去为她找吃的。
等了一会,不见他回来,她决定自己觅食。她爬出药缸,手脚着地,朝着最近的目标前进。
她打开茅草门,发现里面到处是瓶瓶罐罐,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而她的食物就在一只竹子编织的箩筐里。
她飞快地爬过去,身体在地上留下一条水印子。她将小黑手伸进箩筐之中,锋利的指甲从手指中生长出来。她猛地将手插下去,在碰到食物毛茸茸表面的一刻,立马收了回去。
好多食物,诱人的食物,她再次出发,寻找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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