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星，今天怎么有空陪我吃饭逛街呀。”我俏皮地打量着开车的洪文龙。

　　“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陪未来老婆啦~”洪文龙带着墨镜，嘴上抹蜜。

　　自从甩掉张新茹以后，就像清除了宿便，他只觉得心情舒畅，一身轻松。

　　“切，我有答应嫁给你吗？我怎么不知道呀。”

　　“念念，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还有什么能把我分开？！”洪文龙单手握方向盘，腾开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自信心爆棚的微笑。

　　“又是哪部电影的台词啊，您可真会活学活用的。”

　　“我是说真的呢，不如我们……”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类……”关键时刻又是谁不知好歹，坏我好事？

　　“Uncle李？”我妈的新男友，他怎么突然打我电话，我立即按下接听键。

　　“肖念，你妈咪不见了，打她电话没人接，家里也没人……”电话那头传来A国移民李斯特蹩脚的普通话，那声音透着无限焦虑，顺着电波一下子把我传染了，脑子“嗡”得一下像被投入了一颗原子弹。

　　“怎么会这样？我立刻回家。”

　　挂了电话，我立刻请求文龙掉头开往我妈家。

　　一路上我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均是无人接听。

　　脑海中突然冒出冬日凌晨那对热心的鬼夫妻：老两口相依为命，老婆子日日夜夜照顾瘫痪在床的老头子。结果年迈的老婆子突然心肌梗塞死了。在床上的老头子动弹不得，只得活活渴死饿死。

　　难以想象他们的子女看到如此惨烈的画面，那种懊悔和自责像是火热滚烫的烙印，直接打在灵魂上面的。

　　虽然我的母亲从小到大对我爱理不理，只顾着追求她所谓的幸福，还动不动对我棍棒相加，可她毕竟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我该怎么办。

　　Laughing姐（我妈的外号），只要你没事，我发誓再也不跟你顶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同在S市，Laughing姐和我住的地方，刚好方向相反，我住在S市的西边，她住在S市的东边，倒也不是刻意而为之。她住的公寓离她的料理店仅有10分钟的路程。

　　经过料理店，店门紧闭，门上没有“店主有事出门”的信息。我用备用钥匙（我妈让我看店给我的）打开料理店的门，里面桌椅摆放整齐，桌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几天没有人来了。

　　马不停蹄赶到公寓，老旧的电梯把我和洪文龙送上公寓三楼。

　　洪文龙一直在我耳边说什么，总之是安慰的我的话，嗡嗡的，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钥匙将门打开，“吱呀”一声将我揪回了现实。

　　门里一片漆黑，这是老公寓的通病，即便是下午三点，天空尚有残阳。

　　我打开客厅日光灯的开关，日光灯像一个苟延残喘的病人，反复挣扎过后开了眼。

　　房间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冰箱里的牛奶发出腐败的味道，五花肉上冒着黑色麻子。

　　整个屋子感觉怪怪的，当时一门心思在母亲身上，根本来不及仔细观察。

　　真的失踪了？！我心中惶恐不安，立即报了警。

　　我们和李斯特汇合，找遍了几乎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她常去的美容美发店，她爱逛的商业街，她最喜欢的饭店，她跟李斯特约会常去的地方，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念念，你先歇会吃点东西，这样才有力气找伯母。”

　　回到母亲的家，洪文龙给我热了牛奶，餐盘上放了新鲜的三明治，恋爱之中的他一向体贴。

　　“睡一会吧，明天一定会有消息的。”他将我安顿好，给我盖上被子，自己也躺在旁边。

　　不一会，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噜声，他平常不打呼噜，想来实在是太累了。

　　以他的呼噜声为催眠曲，不知不觉我也闭上眼睛。

　　一觉醒来，凌晨3点钟，我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吓得我立马腿软，蹲在地上。虽然我也是经过恐怖训练的，这冷不防出现一个人影，任谁也要心惊肉跳的。

　　那人影一动不动，一手托着腮，坐在餐桌上发呆。那侧影化成灰我都能认得。

　　“神婆，人吓人吓死人，你跑哪去了？！”我手起手落拍打她的肩膀，没想到拍了个空。

　　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剧痛无比。不是做梦啊，眼前的身影一动不动，还叹了一口长气。

　　我转到影子的正面，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有反应了。她的头转过来朝我的方向，视线却越过我，看着客厅墙壁上的钟。

　　我的手可以在她的身体之中自有穿梭，如同尹天照的身体。

　　一个恐怖的念头回荡在脑海：我妈难道死了？这是她的魂魄。

　　“念念，怎么了，你别吓我呀？”洪文龙从卧室里出来，发现惊慌失措的我。

　　“我看到我妈了，就坐在这里。”

　　“念念，你是做噩梦了吧。伯母并没有在这里啊。”

　　“你是看不见的，只有我能看见。”我轻轻地说道。

　　走得时候太匆忙，甚至没有时间通知尹天照，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尹天照有了强烈的依赖，他那张千年冰上的脸看久了，反而觉得亲切可靠，好像有他在，没有我不敢做得事情，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伯母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啦。”洪文龙安慰道，“再睡会吧。”

　　“你睡吧，我睡不着，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洪文龙揉了揉眼睛，还是绅士地为我披上外套，然后靠在我的身边，趴在桌子上睡觉，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睡眠。

　　算起来，我和laughing姐住进这间简陋的公寓已经有十五年的时间了。

　　在这之前，我们经常搬家，没有固定的住所，我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交朋友的欲望。即使交道朋友，laughing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恋，一旦失恋，就立马搬家，比起朋友之间离别的痛苦，还不如一开始便孤身一人。

　　我那死鬼老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就是那串廉价得连典当铺都嫌弃的项链。

　　那串项链，有他唯一的照片，还是个背影的。虽然每次问起我的亲生父亲，laughing姐总说他是有苦衷的，他是个好男人。如今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鬼才相信，这个男人，连正脸都不敢给我看。要不是他给laughing姐的心造成了巨大的创伤，这么多年来，她怎么如此渴望爱情，用一次次短暂的爱情来填补生命中的空洞。

　　那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病，每一次她都付出所有，不管伤得有多重，像个不知疲倦的勇士，再次投入。如此恶性循环，如此无药可救。

　　她在爱情里飞蛾扑火的热情，那种强烈无比的占有欲，是男人无法长久忍受的，她注定被抛弃。

　　我怀疑我是她一厢情愿的产物，那张镶嵌在项链里的男人背影会不会是她偷拍的，或者根本就是她胡乱拍了一个背影，算是给我的交代。

　　因为她一直沉迷在爱情的追逐中，对我的存在常常是忽视的。跟我相依为命的好像不是一个母亲，而是永远十八的发情期少女。

　　每次她失恋，反而还要我来安慰她。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但我确定，我一定是她亲生的。否则作为爱情绊脚石的我，早就被她丢弃了。

　　她还有个怪癖，是个十足的神婆。

　　自我懂事开始，Laughing姐就神神叨叨的，租住的屋子里摆满了各种神的偶像，她那微薄的收入绝大多数贡献给了从不给力的神明手中。每次搬家还要拖着这些个泥大爷。遇到一点事，就开始求神拜佛。我十分看不起她这种求神不求己的生活态度。

　　直到我遇到尹天照，才把我从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掰弯之鬼神论者。

　　也许在一定程度上，母亲是对的。

　　等一下，怪不得我觉得整间屋子怪怪的。

　　原来屋子里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神的泥塑替身，现在统统不见了。屋子一隅的神龛上，原本是一尊千手观音，现在变成了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一袭紫衣，眉目惟妙惟肖，手持一把拂尘，仙风道骨，宛如神仙下凡。

　　此人近几年可谓风头正劲，电视出镜率极高，女巫审判大会上更是出尽了风头，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底部。

　　“这不就是那个紫胤真人？laughing姐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信徒了。”

　　回想起最后一次与她见面，正是在女巫审判之后，她带着李斯特，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来到我租住的郊区“老年公寓”。那天她的手上戴着紫色的水晶项链，吃饭间，她多次提到过福利会，提到过紫胤真人。只是那时候，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她的新男友李斯特身上，老妈跟我炫耀这李叔叔比她小了五岁，还是个科学家，他们俩是真爱。

　　我就纳闷一个科学家，一个神婆，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一点都不科学。

　　想必她就是那时候成了福利会的信徒，与虚无缥缈的神仙相比，一个活生生的神人靠谱多了，起码万一发现是个神棍，还有讨债出气的对象。

　　福利会，紫胤真人，与laughing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呢？

　　她会不会还在福利会，想到此，我准备立刻马上出发前往福利会。

　　就在此时，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尹天照。

　　上面显示着：laughing姐在新华医院脑神经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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