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那不知人还是鬼的女子跟尹天照打kiss时,紫胤真人就已驱散众人。所谓教丑不可外扬,此刻偌大的地下宫殿只剩下我、尹天照、紫胤真人、那女子,还有两具古尸。
前一秒还是安静睡美男的尸体,从棺材中飞了出来,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原地旋转。
难不成我跪在地上,仰视的缘故,那具男尸的嘴角昙花般慢慢地绽放出微笑。像一件通灵性的衣服,全方位地向他主人展示它的美好无暇。
而尹天照,他脸色惨白的一塌糊涂,神情仿佛还在回味咀嚼刚才的记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因为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那件“衣服”靠拢,两者之间好像存在着天然的吸力,相互吸引着彼此。
那尹天照唤作云霓的女子缓缓踱步,环视脚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宫,笑容诡异,有些神经质地娓娓道来:“很久以前,又仿佛就在昨天。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独自活着,我在尸山血海之中,哦,就是在这个位置,独自守着炼丹炉,整整七天,不吃不喝,身边的尸体尽数腐烂,尸臭滔天,呵,我差点不清自己是人是鬼,我用仅剩的法力保护你的尸体不腐,眼睁睁地看着爹爹、师兄、师弟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
“第十天金丹终于炼成了,可惜只有一颗,我将金丹一分为二,一半含在你的嘴里,可保你的身体千年不腐;还有一半我吃了下去,那秘籍记载的果真不假,我成了半仙之体,可以长生不老,但是无法飞升。我也不想飞升,如果没有你,成仙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我的灵魂和身体困在地宫之中,不得离开半步。整个云中殿在那场战役中已经化成废墟,起初我满怀希望,我听到地宫之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唤他们,可惜他们听不到。我想总会有人发现我的,守着你尸体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没想到一等就是几千年,在这漆黑阴冷的地宫中只有你的尸体与我作伴,几千年啊,好几次我几乎要崩溃了,只有想着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才能挨到现在。”
“云霓……”尹天照像是在搜寻词汇安慰她,听了她的遭遇,我都替她觉得可怜。
“直到五年前,他发现了我。”
纤纤玉指朝紫胤真人一指,紫胤真人立马回应。看他的表情,那段回忆并不美好,至今让他心有余悸。这个紫胤真人很可能是个盗墓的,正好闯了这女人的墓。可以想象当他看到古墓中还有千年不死女人时瞠目结舌的样子。
“我赐予他无上的法力,助他建立教派—福利会,福利会的道场就建在云中殿的废墟之上。不出所料,紫胤真人作为活神仙一出世,世人立刻依附,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信仰。我不断从那些信徒身上感应你的气息,此举如同大海捞针,我以为还要等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连城哥哥,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你快抱抱我,让我确定这是真的。”
额,这女人莎士比亚式的告白,让我鸡皮疙瘩掉满地。她一定是在古墓里待久了,要是她有冥PAD或者认识沈浪,认识灵魂摆渡人,找人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一直在沉思之中的尹天照并没有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只记得来到了冥界,三生石之上并没有我前世的记忆,我想去转世投胎,可是他们说我前世的身体未死,不能投胎,只能在冥界停留。”
“原来如此,亏我还苦苦寻找转世投胎后的你,没想到金丹的缘故让你无法转世投胎,我真是愚蠢至极。你我能够重逢,当真是天意啊,上天让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通俗的说,尹天照前世的身体在灵魂散去后,又活了过来。冥界法则,一个灵魂对应一个躯体,自然不会派发额外的名额了。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尹天照整个身体发沉,单膝跪到在地面上,几乎连头都抬不起了。
“连城哥哥,不用害怕,那是身体和灵魂产生的共鸣,分别太久了,是要时间适应的。你放心,很快你就可以脱离这具凡胎肉体了,九转金丹马上就要炼成了,这次我们真的可以成仙了。”
“你……又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邪祟?”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不用,我找到了它,不仅事半功倍,药效也比几千年前的好上几倍。”
“它?”尹天照的眼睛逐渐闭合,像是在梦中呓语。
“你对他做了什么?”
尹天照受到伤害,我怎能袖手旁观,我想冲上去扶起尹天照,我甚至忘了凡人之躯根本不能触碰他,身体又紫胤真人那只强劲有力的手按了下去,这次整个人趴在地上,牙齿碰到冰冷的地面,磕出鲜血来。
“也是你配问的!我差点忘了还有你。”
只见那云霓玉手一抬,尹天照的身体轻飘飘地像一片叶子,飞到了那具微笑的男尸之中。那男尸犹如电击般浑身颤动,接着睁开了眼睛,身体飘然而下,红色的纱质长裙散开,像一只自由呼吸的水母。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连城哥哥,不要着急,慢慢来。”
那男尸原本柔软与活人无疑,上了灵魂之后反而像石膏像一样僵硬,只有从两个旋转的眼睛看得出,他现在是个活物。
那女子转过头来,凤眼在一片阴影之下,脸色有些狰狞,就像J国恐怖电影里被邪灵附身的少女。冰冷的手掌突然放在我的头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九阴白骨爪?会不会被吸成人干?
“原来是疯女人的女儿。”女子终于将爪子从我头顶拿开,她好像一下子识破了我的身份,难道她能读取我的记忆。
“那个疯女人的女儿?不如也喂她吃莫愁,随便找个地方一扔。”
女子蹲下身子,用尖尖的食指挑起我的下巴:“如此岂不是便宜她了。居然跟连城哥哥同居一年时间,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要我的情郎为你出生入死,你们还接过吻,我跟连城都没有过,想想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完了,这女的吃起醋来,要人命啊!
“祖师奶奶的意思是?”
“把她变成邪祟,炼成丹药。连城哥哥,你说呢?”她歪着头瞥向尹天照。
卧槽,最毒妇人心,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尹天照,你的前女友如此狠毒,决然不是好东西。
“如此~甚好。”
这声音的确是尹天照无误,他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他居然同意让我去死?
“不可能的,你不是尹天照,尹天照他会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一定是你动了手脚,尹天照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
“他是我的连城哥哥,他是我的!”
我不去看云霓,转头去看尹天照,那张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我的确看到尹天照的灵魂钻进了这个身体里,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对我。我是那么的相信他,到现在依然倾向于他是有苦衷的。
“不过,如果没有她,我们也无法这么快重逢。我想让她做我们的证婚人。”尹天照说话开始变得流畅,身体和手也开始灵活起来。
没错,他一定在想办法,我又重新燃起希望。
“证婚人?”
“怎么,不想跟我完婚。”尹天照拉起云霓的手,罕见地含情脉脉。
云霓立刻脸颊绯红,娇声说道:“连城哥哥,如此心急。婚礼之事,尚需要时间好好筹备呢。”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等了几千年了,还要等吗?”
云霓喜极而泣,抱住尹天照,连声说道:“不等了,什么都听你的。”
两人抱了一会儿,我和紫胤真人站在一边,表示很尴尬。
尹天照这是在搞什么,美男计吗?用得着那么投入,抱那么久?
云霓好像想到什么,推开尹天照,娇声说道:“那她呢?她亲过你,抱过你,我,咽不下这口气。”
尹天照掐了下她的脸,笑着说道:“你这醋劲有点大啊,请她吃顿喜酒,也算报了她让我们重逢之恩,之后任你处置如何?”
“真的就是这样?”
“当然啦,之前我跟她有契约,在她跟男友复合前要保护她,没想到她尽给我惹麻烦。现在我都要成仙了,她死不死跟我何干。”
云霓喜上眉梢,喃喃自语:“这样也好,此女对你有非分之想,让她看着我俩结婚,然后把她变成邪祟,炼成丹药。”
什么,不但要死,死之前还要给我精神打击,尹天照你快制止她,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死在这儿,laughing姐还等我回去呢。
“你开心就好。”尹天照只是淡淡地说道,连看都不来看我。
心被刀子狠狠划出一道血痕,我抬头仰望着冷漠的尹天照,我的生命难道在你心中如此轻薄低贱。原来在你心里早就厌弃我,亏我还以为是自己魅力大,无论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可爱的。真可笑,真不自量力,我不过就是一个被你暗地里讨厌嗤笑的小丑罢了。
我傻到想过,不要和合了,不要结婚,不要谈恋爱,就和你在一起。
就算你是鬼,就算摸不到你,能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
“听连城哥哥的,就今天,完成我们未完成的婚礼。”
“弟子一定为祖师爷和祖师奶奶筹备一个完美的婚礼。”
我被绑在地宫高耸的祭台之上,旁边有两个红袍看守。
眼前的一切跟我仿佛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沉浸在被尹天照背叛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脚下红袍进进出出,死气沉沉的地宫,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柱子披上上红色的绸缎,古色古香的大床之上堆放着红色的喜被,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小菜,一壶合衾酒,两只精致的小杯子。
新娘子的红色纱裙量体而裁,裙尾拖得很长很长。
人来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是个牌位。
三拜,众人散去,新人进了洞房。
我浑浑噩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自己已然死去了。
当我回过神来,是尹天照,他僵硬地走过来,递给我一杯酒。
他身后的女子穿着喜服美艳如花,她在朝我笑。
“新娘子请你喝酒。”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尹天照递给我,看不出是喜是忧,好像就是在完成新婚妻子下达的命令。
“你真的是尹天照吗?”
他冷笑一声,用拇指和食指掐着我的脸颊,硬生生的灌了下去。
“邪祟之血,不会那么快发作,还能看我们喝合衾酒。”女子搂着尹天照的脖子,笑得灿若桃花,“作为证婚人的权利,五种刑罚你可以自己选。哈哈哈……”
“来娘子,我们喝。”
洞房花烛夜,魂归熔炉时。
我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炼丹炉,那个挣扎的人影还在。
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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