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你就不必陪我这老家伙唠叨,你的正事要紧。”在与轩辕望略略聊了几句后,管伯终于放过他,轩辕望与绯雨来到另一节车厢里,当他们一离开老人的视线,绯雨便迫不及待拧住了他的耳朵:“臭小子,我是你找的女孩儿吗?”
“不……唉,好痛啊。”
轩辕望侧着头,虽然耳朵上痛苦,但他心中却觉得甜蜜。在绯雨的手略略松了一些时,他小时嘀咕了句:“虽然不是我找的你,可是你找的我啊……”
“你说什么!”绯雨再次用力,将他的耳朵拉得老长,看到绯雨那板起的脸,虽然明知道她是在玩笑,但轩辕望还是表现出了畏惧:“我什么都没有说啊,你听错了吧。”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说了什么!”
“啊,那我一定是在说,绯雨真是个聪明美丽善良的好心女孩儿,一定会可怜可怜我的耳朵……”
“不对,这个哥哥开始明明是说‘虽然不是我找的你,可是你找的我’,他现在在撒谎,撒谎不是好人!”
他们二人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之中,浑然忘记这是在魔石车厢里,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惊醒了他们,几乎让他们吓一大跳。
绯雨的脸足以同红绸相比,就是轩辕望,也只能用傻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赧。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善意的笑了,只有一个老学究模样的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喃喃说着“非礼勿视”。
“对不起……”
大家的笑让二人更觉得羞涩,轩辕望拉起绯雨,飞也一样地从人群中挤走,在他们身后,一节车厢里发出轰笑声,这欢乐的笑声里,连车厢中的沉闷与异味都似乎飞走了。那个说真话的孩子不解地看着周围,心里再次觉得,大人的世界可真是奇妙啊。
“都怪你……都怪你……”
逃离了那节车厢,绯雨又开始埋怨轩辕望,轩辕望吃吃笑了笑:“不要拧我,要不又会和那节车厢里一样了!”
绯雨看了看正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两人的乘客,恨恨地收回了手,心中暗暗盘算在无人处要好好“收拾”轩辕望,轩辕望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既是幸福,又是惶恐。
“所有的人都知道绯雨对我好……可是,我如何向大家介绍她?说她是被炼气士用异术封在剑中的,有几人会相信这个?大伙会不会把她当作妖怪?老师他们会不会阻拉我同绯雨?那些剑技名家会不会为了绯雨记忆中的古剑式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绯雨不解地看着他,觉得他神情非常怪异,她隐隐猜到了轩辕望在想什么,但却又无法替轩辕望排解。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她只是希望幸福,但幸福往往不会持久。
“是我的,绯雨是我的!”
让她吃惊的是,轩辕望再次拉住她的手,大声向车厢里的人说着。绯雨的脸再次变红了,一向小心的轩辕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而轩辕望的大胆举动也让整个车厢变呆了,绯雨觉得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让她无地自容,她想甩开轩辕望的手,轩辕望却握得紧紧的,她只得拉着轩辕望从这节车厢里逃走,身后还传来“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不平之声和一片轰笑。
“你疯了啊?”
连接跑过了两节车厢,绯雨恼怒地看着轩辕望,但轩辕望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他那傻乎乎的笑:“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来和我抢了!”
“你……你……你这个傻瓜!”或者是被轩辕望这大胆的话语呛住,或者是因为不适合这种直率的表白,绯雨只抛下这一句话,再顾不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了。好在他们只是刚来到这节车厢里,轩辕望又挡住了她,还不曾引起众人注意,只是有几个眼尖的隐约发觉一个人突然不见,但也都当作自己眼花。轩辕望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心中仍沉浸在这种幸福里,轻轻松松回到了自己的车厢中。
自唐港到东都开定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乘马车,大约要一整日才能到,而魔石车则仅用两个时辰。在开定车站赵王一行转到另外一辆专车之上,无数旨令在此时被传达到赵王府,早已布署周全的计划立刻启动,当太子与秦楚二王的密探发觉到赵王府兵的异动时,所有的安排都已就绪了。
这些事情与轩辕望等人没有多大关系,在用剑上他们现在都算是好手,华闲之尽力避免他们因为这些政务而分心,因此他们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充当赵王护卫的角色。
在乘魔石之车自东都前往重镇霸郡时,由于车轨遭到破坏,他们不得不停在半途中,修复大约要两个时辰,对于寸时寸金的赵王而言,这是难以忍耐的时间。
但不能忍也必须忍,无论多好的计划,都无法避免意外的发生,他从河门脱身,就没有料到路上会遇着平道一。赵王深切明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是成大事者不可缺少的品质。
“好无聊呵……”
阳春雪伸了个懒腰,初到余国的新奇劲儿已经没了,对扶英的怀念又开始占上风,虽然余国的美食让她大饱口福,但故土的生鱼片更是难忘的美味呢。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孤寒哥哥不在身边啊,不知道身陷险境的他如今是否可好,他常犯胃痛的毛病,现在是否好些了呢。
幽幽细细的叹息将她自己惊醒起来,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烧,心怦怦跳得厉害,以前似乎没有这样过,今天为何想起孤寒哥哥时会如此?
“一个小丫头!”
意外的声音传来,让阳春雪吃了一惊,她分心在柳孤寒身上,却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她的反应却很快,立刻在脸上堆上了迷茫的神色:“谁啊?”
大约见她是个少女的缘故,来人慢慢接近了魔石之车。来的是十余个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厉害,但在黑暗中还不知隐了多少人。阳春雪细柳一般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看来这些人都不怀好意。
“丫头,让开,让李家的小混蛋出来受死!”
为首的长须男子解下身上的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对沉重熟铜锏,他对阳春雪有些轻视,毕竟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能做有多大的本领。
听到他言语中对赵王极为不敬,阳春雪微有些着恼,虽然她并不是热衷权贵之人,但赵王殿下这几年来对她都极为照顾,更何况老师竭尽心力便是为了赵王殿下的大业,这人的无礼必须受到惩罚。
“你说的是赵王殿下么?”心中着恼,阳春雪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更象幼儿一般纯稚。
那执熟铜锏的长须男子见阳春雪语气和蔼天真,一张小脸又如桃花般娇艳可人,也不想吓着这美丽的少女,缓了口气道:“正是……”
他刚一开口,突然间眼前寒光飞散,一片银芒扑面而来。长须男子啊的一声惊呼,撤锏回步,但为时已晚。他只觉得脸上一寒,那小姑娘突然住了手,笑吟吟看着他:“就你也想见赵王殿下?”
执熟铜锏的男子心中惊怒交加,惊的是这少女看上去柔弱娇俏,动起手来却迅猛敏捷,方才她出手自己几乎没有看清;怒的是自己对她有些怜惜轻视,所以才会放松警惕,却不想给她可乘之机。
“你……”
他刚一启唇,突然间觉得不对,自己的须发就象被秋风扫过的枯叶一般纷纷落了下来,方才阳春雪那一剑,虽然没有伤着他,却将他的一蓬美须给剃了半边!
“呵呵,赵王殿下不见你这样五官不正之徒,你还是退下吧!”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阳春雪笑得花枝乱颤,她原本就鬼精灵,华闲之、柳孤寒不在身侧的话,几乎没有谁能制住她,这执熟铜锏者过于托大,结果被她结结实实捉弄了一番。
“贱人!”见自己长须去了一半,执熟铜锏者心中暴怒,他一向自视甚高,而且非常爱惜自己美髯,阳春雪的举动让他心中的怜惜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双手一分,劈头就是一锏击来。
阳春雪身体轻盈飘逸,宛若天上的仙女一般平移,向后退了足有两丈,执熟铜锏者刚猛的一击落了个空。阳春雪轻轻的笑声里,执熟铜锏者挥臂横扫,双脚交替上前,也不见他迈出多大步子,却一转眼便冲到了阳春雪身前,熟铜锏恰恰此时扫到阳春雪腰间。
“咦!”一击得手的阳春雪并没有料到这个对手竟然如此迅速,这时才知道自己过于轻视他了。她不敢探剑去格,不仅仅因为她力量肯定比对手小,也因为剑与锏格挡时肯定会吃亏。因此,阳春雪腾身而起,手中剑挽出一蓬星芒,从那人锏上跃过去,同时剑芒直指那人的咽喉。
她这一下兼顾攻守,显示出了与她年纪不一样的冷静。但她的对手突然狰狞一笑,原本看似使老了的熟铜锏猛然上撩,击向她的要害。
已经腾空而起的阳春雪在对方露出笑容时心便突的一跳,几乎同时,她舒展身躯,在半空中提气撤剑,原先攻击出去的剑芒象慧星一般划出一道漂亮的光轨,掉过来正迎在对手的锏上。
“铮!铮!”
扶英国最出色的刀匠用密传术打造而成的剑,虽然不至于在这样的攻击下击断,但阳春雪的腕力不足以控制住剧烈震荡下的剑,虽然这两次交击让她身形飘起,她乘机换了一口气,代价是手中的剑脱手飞了出去。
执锏者并未因此而放过她,他向前又迈出一步,始终未动的另一只手这时挥动起来,那只手中的熟铜锏带着风雷滚动的声音,横扫向阳春雪的腰间!
“留活口!”眼见那少女无法避过这一击,执锏者的同伴喊了一声,他们需要知道赵王确切位置。
但就在这“留活口”三字出口的那一刹那,众人眼前一花,无数寒意如冬日的小雪,纷纷扬扬扑面而来。当这些寒意散去,众人直愣愣地盯着从空中缓缓飘落的阳春雪。
阳春雪仍是轻笑盈盈,说不出的柔媚可人,但她手中一柄长不足尺半的短剑,却寒光四射。
她身躯落在地上,那个执熟铜锏者才晃了晃,手中的铜锏突然脱手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紧接着,那人身上十余处向外喷出鲜血,象是被扎破的血囊一般无法制止。阳春雪向后退了几步,避开那人身上的血,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她心中却不觉得畏惧。
“谁还要来?”她脸上的轻笑微敛,细声细气地问道。
“嗵!”她声音才落,那个执熟铜锏者的尸体也倒了下去,这声音让那十余人脸上都变了颜色。他们本想借着赵王殿下轻车简从过来之机,集中人手进行突袭,争取一举击杀了赵王,使得大余国局势更为混乱,但没有想到赵王没有见着,见着的这个少女却如此棘手。
他们都是当代武技的高手,其中也不乏精于剑艺的剑匠剑师,但都没能看清阳春雪刚才那剑式,现在听到这少女再次挑战,禁不住面面相觑。
“好毒的剑式……”看到众人锐气被这奇怪少女重挫了,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哼了一声,他提着柄长剑,大步走向前来:“丫头,你的心好毒!”
“哼……”阳春雪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自己开始如果不是施展了绝技“小雪初晴”的前半式,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会是自己了,这人的意思难道说是让自己做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傻瓜么?
将别人当作傻瓜者,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