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铺到朱魁的宅子,光是走路得要一个时辰,之所以赵圳雇了马车。一路上,赵圳看着朱小将瘦弱的身形,坐在席台低着头。身穿淡绿色的衣袍,脑袋包着黑布,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聪明。
马车沿路跑去,朱小将时不时趴在窗边,望着一闪而过的风景。然而,赵圳没有过孩子,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仔仔细细观察朱小将的穿着打扮,一眼便知很昂贵。一双皂靴穿在脚下,是棕色的,如果不沾脏兮兮的泥土,普通家庭的孩子穿的布鞋简直不能比。
观察到这里,赵圳发现更加珍贵的方面,那就是朱小将自身,散发着一种特别懂事的气质,也许是赵氏和朱魁教导的好。
赵圳嘀嘀咕咕的说道:“我明明很讨厌小孩,却见到他的那一刻,为什么有了一种想要当父亲的冲动!”
朱小将侧脸过来,弱弱的问道:“您怎么在自言自语呢?”
“没事。”赵圳笑了笑,“你没有上私塾吗?”
“有,我在京师学堂。”朱小将回答的时候抬起头,这是教育的成果。
“哦!”赵圳不禁地震撼到了,“难怪穷人家的孩子很努力,即使被赶走,也要叭在私塾墙壁上满,偷听教学先生的讲课。”
到了申时一刻,马车停在朱府前面,却是大门紧闭,赵圳敲了敲木门,很温柔的喊道:“有人吗?”
敲门声响彻了方圆十里,但是没有人来开,站在身边的朱小将面露着急。
“你母亲和外婆好像出去了。”赵圳低着头说道。
朱小将摇了摇头,用力的拍打门扇上面,双手变得红彤彤。
赵圳觉得很心疼,就推开两扇大门,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突然间,血腥的味道传来,让赵圳感到不安。但是,从内心深处想起了一名女子,脚步直奔柴房。
正当赵圳迈进门槛,看见赵氏跪在地面,旁边躺着一个不惑之年的女子,白布还没有盖过脑袋,已经被血液染红。
赵圳跑过去,一把拉起赵氏:“这是朱小将的外婆吗?”
赵氏点点头,美丽动人的脸蛋被眼泪洗礼,变成唱戏的花脸。
“到底怎么回事?”赵圳蹲下来,查看女子的伤口,腹部插着一把剪刀,已经没有任何脉搏。
“母亲,您在哪里?”门外传来朱小将的声音。
赵圳赶紧跑出去,抱起朱小将往堂厅内,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你母亲正在取柴火,在这里坐着等待,等一下就有好吃的了。”说完,赵圳立刻跑出去,来到柴房以后,只见赵氏两手拉着尸体的脚跟,朝着墙角而去。
杀过猪的人就是不一样,赵圳心领神会的帮忙,就搬起旁边的一堆柴火,盖在白布上面,然后看向赵氏,显露出害怕的表情,用发抖的双手拿出火镰,不停地摩擦在一起,火花如同繁星点点冒出来。
赵圳看着赵氏,样子非常可怜又冷酷,完全感受不到悔过之心。
“快点帮忙!”突然响起赵氏的声音。
赵圳点了点头,再次把目光投在赵氏身上,胸前的衣裙沾满鲜血,迅速帮忙脱下来,只穿一件薄薄的主腰,而且是粉色。
“我母亲死了没有?”赵氏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伴随着哀声问起。
“是的。”赵圳脱下自己的外衣,“穿上我的,然后去跟小将待在一起,这里交给我处理。”
赵氏接过破旧的外套,随便披在身上,就跑出柴房门口。
黑夜降临,已经是酉时的京师,每户人家点起油灯,形成亮如白昼的景象。
一名男子站在热闹非凡的街边,摸着下巴,看向一处嘈杂的门槛。站成两排的女子正在吆喝,用雪白般的双手抚摸行人。男子紧紧地顶着胸脯,很自觉幻想起来。
青楼女子的服饰非常夺目,一件修长的红色外套,胸前是敞开的,露出主腰,上面绣着各种花。身边的姐妹,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裳,款式却相同。每一个青楼女子婀娜多姿,走动的时候,被风吹起的裙角,可以看见皮肤光滑的小腿。许多都是十几岁的女孩,被迫卖到这里维持生计,但是接待过顾客以后,变得妖娆又动人。这名男子每次经过,都要停下来观察一番。
经过半个时辰的站姿,男子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小声地喊道:“赵鲤!”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赵鲤和姐妹们回过头,都是一群美若天仙的女子,苗条身材,精致瘦小的脸蛋,耳朵戴着吊坠。不过,赵鲤显得尤为突出,更加让顾客着迷。
赵鲤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前额被刘海挡住,剩下的头发梳到了背后,显得格外温文儒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行像清澈的河面。不经意间抬起双手,都是散发着魅惑,观感十分的强烈。一些爱慕者排成长队,当然是冲着身子。只有站在远处的这名男子,想要变成赵鲤的知己,懂得如何讨好欢心。
男子挥了挥手,等待赵鲤的回应,一刻也不能眨眼睛,看着曼妙的身形走过来。
“公子,你不用画画了吗?”这是赵鲤甜美的声音。
男子很是脸红的挠了挠头,回答着说道:“为了能够看你一眼,早就画好了。哦,我经过路边摊的时候,觉得这个簪子很漂亮,它肯定在寻找主人。”
“总是给我买贵重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回报,进来喝杯茶吧!”
“嗯。”男子很开心的点点头。
到了青楼里面,避开世俗的眼色,赵鲤和男子进入一间雅房,围着桌子面对面坐好。
赵鲤问道:“黄驹卫,我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诗意,是谁取的?”
“我父亲。”黄驹卫看了看床边,尽是男子的脚印,不由得伤心起来。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画的太晚了。”黄驹卫避开赵鲤同情的眼神。
“一定要注意身体。”
“哦。”
“对了,你不打算考取功名吗?”
黄驹卫刚想回过头应答,看见木架上面摆放着鱼洗,漂浮着一丝丝血,低着头并不说话。
“今天晚上你到底怎么了?”赵鲤关心道。
“没事。”黄驹卫回答时,收了即将碰到的双手。
赵鲤露出失望的表情,弱弱的问一句:“我脏吗?”
黄驹卫沉默不语,瞄了一眼赵鲤,胭脂俗粉夹杂着眼泪。
“你走吧。”
“不要生气嘛!”黄驹卫慌慌张张的说道。
“为什么不看我?”
“多一眼就是想念,少一眼就是挂念,我害怕把握不住分寸。”
“读书人就是油嘴滑舌。”
“你喜欢就行了,我会让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一刻也不能板着脸。”
“可是,你隔三差五跑到我这里来,家里人知道情况吗?”
“我的事情不用担心。小鲤,等到我的画火了之后,一定会取……取……”
听到吞吞吐吐的语气,赵鲤哼声着,脸上产生不开心。
“等稍等,我有写下来。”黄驹卫从袖子里掏出纸条。
由于急急忙忙的动作太搞笑,赵鲤赶紧捂住嘴巴,发出来的笑声很小,身体却大幅度抖动。
黄驹卫慢慢移动圆形的木凳,笑着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讨厌!”赵鲤快速冷静下来,“对了,你找到我姐姐了吗?”
“为什么要寻找她?”
“你先回答我啊!”
“城外有一座豪宅。”
赵鲤听到苦苦追寻的消息,如今终于有了结果,快速伸出脑袋,一个香吻落在黄驹卫的脸上,立马红彤彤,心脏不停地“扑通扑通”跳动,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
黄驹卫激动道:“我第一次被女子亲吻,好幸福,小鲤,你能不能再来一口呢?”
此话一出,赵鲤也脸红,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
“不逗你玩了。”黄驹卫把凳子搬到赵鲤眼前,“对了,你到底找你姐姐做什么?”
“哦,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我们失散了十多年,想要看看她过得怎么样。”赵鲤脸上出现回忆的表情,嘴角扬起,伸出白白嫩嫩的双手,“能不能带我去?”
“哪里?”黄驹卫反问道。
赵鲤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上面写着诗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黄驹卫念道。
“能带我去吗?”赵鲤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确定这几句诗不是写给我的吗?”
“强词夺理!”
“哎……”黄驹卫叹了好长一口气。
“怎么了?”
“哦,没事。”
“你想要这条手帕吗?”
“这不是废话嘛!哪个男子不想得到你的东西,更何况是我。”黄驹卫面露恳求的表情,一直在看着赵鲤。
听到这些话,赵鲤打心底知道什么意思,也就是说黄驹卫吃醋了,如果不快点逃出青楼,就会辜负黄驹卫的一片真心,但是,也不想黄驹卫用辛辛苦苦卖画的钱,把自己赎走。每次想到这件事情,赵鲤变得纠结,有几次靠近崩溃的边缘,哭得像一个泪人。
黄驹卫看到沮丧的表情,对着赵鲤笑道:“放心好了,等我有钱的时候,会把你从这里赎走,然后用八抬大轿抬进黄府的大门。满意了吗?”
赵鲤笑了笑,心里却在滴眼泪。
“小鲤,你知道我的心思,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总有在一起的那天。”
“我没有资格奢望,只能珍惜眼前。你……”赵鲤犹豫了一下,泪水突然冒出来,“你要说话算数,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记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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