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春,我先是大病了一场,而后,又迭遭工作岗位调动、女友移情别恋等变故,一时间,我的人生彻底陷入了凄凄惨惨的“杯具”低谷,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很平常的一天,墨染的空中飘着沥沥细雨,一如我湿漉漉的坏心情。上午9时许,当我撑着雨伞、恹恹的走出小区,准备搭乘公共汽车去上班时,意外发现小区拐角那家原本出租影碟的小门市换成了小吃店,门口还醒目的戳着一块手写的“纯手工磨制鲜豆浆”的广告牌。或许是本就不愿上班,或许是广告牌上“纯手工磨制鲜豆浆”的字样使我忆起了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的温暖往事,总之,本无食欲的我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小店。
小店不大,大约10平米不到,但收拾的很整洁,墙壁四周还挂着 “中国结”之类的小装饰。店主是个年约二十几岁的女孩儿,见有顾客登门,便笑意盈盈的招呼道:“先生,您吃点什么呀。”我有些窘,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那,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啊?”
“包子、油条、粥,还有本小店的招牌特色——纯手工磨制鲜豆浆,包您回味无穷。”女孩略显顽皮的做了一个陶醉的表情。
“就来一份豆浆吧。”我捡了个座位坐下。
“老公,豆浆一杯。”女孩冲着逼仄的后厨大声喊道。
不一刻,用纸杯盛着的、热气腾腾的豆浆上来了,是一个文静的男孩儿端出来的,看年纪,与女孩相仿。我有些讶然,不由得突兀冒出一句:“他是你……老公?你们结婚够早的啊!”
“哈哈哈,”女孩顿时乐不可支,“您误会了,我开玩笑的,他是店小二兼男朋友,嗯,也可以说是我未来的老公。”
我有些赧颜,赶紧没话找话:“你们怎么想起用手工磨制豆浆,多麻烦,用豆浆机不是更省事吗?”
“嗨,”女孩又笑了,“我们用手工磨豆浆,一来是味道纯正,二来嘛,也是大学生创业,节省点资金。”
“你们是大学生?”我一怔,“那怎么还有时间开店呢?”
女孩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影,但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我们休学了。”
伴着豆浆蒸腾的袅袅雾气,女孩儿给满腹疑惑的我讲述了她(他)们的故事:
原来,女孩儿和男孩儿同是大三的学生,也是恋人。不久前,女孩儿守寡多年的母亲被查出患上了尿毒症,每月透析需要大笔的开支。而男孩儿家境一般,亦很难给女孩儿以实质性的帮助。最后,女孩儿决定休学一年,将学费节省下来给母亲治病。而男孩儿则瞒着女孩儿和家人,也办理了休学。当男孩儿将自己的学费连同休学证明一并拿给女孩儿时,女孩儿哭了,哭过之后又笑了,笑过之后,她(他)们即决定因陋就简,开一家不需要多大投资的小吃店,这样不仅解决了她(他)们休学期间的吃饭住宿问题,同时也不耽误自修学业,可谓一举两得。就这样,她(他)们遂租下这家小门面,开起了小吃店。至于用手工磨制豆浆,既是她(他)们资金匮乏的无奈之举,也是招徕顾客的小花招。
听了女孩儿平静的讲述,我颇有遇到知己的感觉,不禁无限同情的说道:“遭遇了这么多的困苦,你一定偷偷哭过好多回吧?”“哭?才不会,有用手擦眼泪的工夫,我还不如用手去抓住身边看得见的幸福呢!我可不会让幸福刮着我的指尖跑掉,休想。” 女孩作势向憨憨笑着的男孩儿虚抓了一下,“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募的一惊,是啊,在自己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这段日子里,又有多少幸福已从沾泪的指尖悄然滑过却浑然不觉啊。
这时,我才真正认真的低头啜饮纸杯里的豆浆,真的,伴着豆香,我真的品出了流转在如脂的豆浆之间的淡淡的甜甜的幸福的味道。
细细的品味完了女孩儿和男孩儿磨制的幸福,我依依不舍的从小店出来。天空中,如烦恼丝般的细雨依然纠缠不休,但我没有再撑伞,因为,心“晴”了。
打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去那家小店喝一杯豆浆,为的,就是提醒自己,幸福并非遥不可及,而是触手可及,寻常的就象街头小吃一样,然后带着清爽的心情去上班。
一个月之后,我因公到异地出差,十多天后才回来。当我乘坐的出租车驶进小区时,我下意识的向女孩儿的小吃店瞥了一眼,却意外发现小吃店已关张大吉了。一惊之下,我赶紧叫停出租车,并快速跑到与之相邻的商店打听小吃店停业的原由。据商店大姐讲,女孩儿和男孩儿当初休学时,并未和校方讲实话。后来,校方知道了她(他)们的不幸遭遇后,主动减免了她(他)们学费,并安排她(他)们到学校图书馆勤工俭学。前天,学校专门派车将她(他)们连同行李书籍一并拉回学校了。
离开商店,尽管为女孩儿和男孩儿 “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的完美结局而欣慰,但是,心里依然有淡淡的惆怅。不过,我没有再哭,因为,我怕在抬手拭泪的时候,近在咫尺的幸福又会悄然的刮着指尖溜走。
而这儿,一定是那名坚强的女孩儿,也是所有一直默默地关爱我的人们所不愿看到的,所以,迎着和煦的阳光,我一路笑着走进了小区,并又真切的闻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豆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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