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干过警察的,基本上对抓捕犯罪嫌疑人都不陌生,咱干的就是这活儿嘛。不过,要提起六年前,我在派出所工作时曾参与有过的一次特殊的抓捕经历,说实话,兴许您还真就没听说过。
当时,派出所余所长接到公安局的指令,让我们所抽两名民警配合刑警大队去西五旗村抓捕一名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嫌疑人吴锡林。而且局里明确要求,抽调的民警最好是生面孔。余所长一想,所里新分配的民警也就大刚和我了,得,甭琢磨了,就你俩小子去了。这下把我俩高兴的,心说刚上班就碰上这么一大案子,真可谓是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运箭都射不着,该着我们哥俩露脸啊。
且说大刚和我一身崭新戎装、兴冲冲的赶到刑警队后,一照面,负责此次抓捕任务的陈队长就皱起了眉头:“谁让你俩穿警服的,傻啊,赶紧脱了,换上便装。”说着话,刑警队一哥们一脸坏笑的扔给我们一人一身脏了吧唧、看不清本色儿的衣服。我俩一抖搂那衣服,嗬,那味儿直打鼻子。不过,一看陈队那脸色,我俩也没敢说啥,赶紧换上了。随后,我们俩跟着也是一身便装的陈队挤进了一辆漆色斑驳、挂着民用牌照的面包车,颠颠簸簸的直奔西五旗村而去。待到了西五旗村口后,陈队让我和大刚分坐在正副驾驶的位置上,又扔给我俩一部对讲机,让我们等候命令,而后径直领着其他民警下了车,钻进一辆早已等在村口的红色夏利车内。
我窝在车里,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嗨,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原来看电视上警察抓捕,好家伙,又是警车又是警报,外带全副武装,那叫一威风凛凛,现在可好,看看我们俩,破车加破衣,整个一收山货的老客扮相。”
大刚也是一脸苦笑:“得了,兄弟,忍忍吧,理想与现实总是格格不入嘛。老话咋说了,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不对不对,应该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
我俩正贫着,就听对讲机里传来陈队的声音:“你俩现在开车往村里唯一的一栋二楼走,那是吴锡林的住所。如果碰上有村民问你们,就说是收木耳的老客。”我俩这个乐,敢情还真就按老客的路子给我们化的妆啊。再一看车后座底下,呦,还真塞了几袋子木耳。
挂档踩油门,我俩便往村里开。一路上,倒并没引起村民们的注意。按着陈队的指挥,我俩在村子里绕了多半圈,就转到那处小二楼附近。这栋小二楼外面全部镶着瓷砖,再配以高高的院墙和大黑铁门,煞是气派。院内,隐约还传来狗叫声。这当儿,陈队指示我们往前面看,发现四五个男女村民围着一个四十开外、胡子拉碴的矮胖子,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来。
“注意,目标出现,盯住那名矮胖的男子,他就是吴锡林。听好了,你俩现在换二档,慢慢的把车开过去。”
挂上二档,我慢慢悠悠的将车驶到那群人跟前儿,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陈队他们那辆红色夏利车不知从哪儿突然窜了出来,并加速超过我们的面包车,而且要命的是,夏利车超车时,居然用尾部别了我一下。猝不及防之下,我本能的一打方向盘,妥了,将那名矮胖子(吴锡林)剐了个大跟头。
一看碰了人,我和大刚急忙下车查看。此间,几名村民冲上来不由分说的薅住我和大刚,口沫横飞:“你俩瞎了,会不会开车,当这是你们家炕头呢,想咋开就咋开呀。”
“说吧,你俩撞了人了,想赔多少钱了了这事儿。”这工夫,在地上滚了一身土的吴锡林也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
“不是,是那车别我,我才……”我又急又气,抻脖子四下一看,陈队他们的车早无影无踪了。
“别的车我没看见,就看见你们撞我了。说吧,你们想咋解决?”吴锡林露出一脸的无赖相,“你俩干啥的?收山货的,哦,那你们有钱啊,赔吧。”
说着话,吴锡林和村民们开始翻我们的兜,结果只翻出一百多元钱。
“你俩收山货,咋就这几个钱儿?”吴锡林面露疑色。
“我俩的钱都收木耳了。”大刚怕暴露身份,赶忙遮掩。
“没钱不行,那老子不白让你们撞了。”吴锡林不依不饶。
“那你想咋地?”我有些光火。本来是正大光明抓捕犯罪嫌疑人的,不想却被犯罪嫌疑人讹上了,还不敢表明身份,这叫什么事儿啊。
“呦嗬,你小子还挺横?”吴锡林摆摆手,制止了几个跃跃欲试要打我们的村民,“不能打人啊,咱懂法,打人是犯法的。这样吧,咱们去派出所评评理吧。”
原来,吴锡林算定我们俩无证驾驶(他特意翻了我们的衣兜,没看到有驾驶证),肯定不敢去派出所。一听这话儿,我不由心中一喜,但面上故意露出胆怯的表情。见状后,吴锡林和几个村民更是愈发的嚷着要去派出所。正闹的不可开交的当口,一名着装的民警过来了:“哎,你们瞎闹哄啥呢?”
一看来了民警,村民们立马嚷嚷开了:“薛同志,这俩小子开车撞人,还挺横,你得好好治治他们。”
这名薛姓民警问明事由后,一脸严厉的瞪着我和大刚:“你们和我去乡派出所,太张狂了,无证驾驶,交通肇事,还私收山野菜,你俩胆够大的啊。”
回头见吴锡林笑嘻嘻的,薛姓民警一指他:“你是受害人,你也得去啊。”
“我,我就不去了吧。”吴锡林有些犹疑,但架不住几名村民的怂恿,最后还是坐进面包车,由薛姓民警拉着我们去了乡派出所。
一进派出所院里,就见陈队他们黑着脸等在那里。顿时,吴锡林“嗷”的一声怪叫,拉开车门就要跳车,当然,那是徒劳的。在被戴上手铐时,吴锡林挣扎着扭头朝我和大刚阴冷的一笑:“行啊,二位警官,演得真像,把我都蒙了。”
此后,陈队安排我们迅速押解吴锡林回局里,他们则再次返回村里,并从吴锡林那森严如监狱的楼内当场解救出两名被拐妇女。
当陈队完成解救任务、一脸疲惫的回到局里后,我和大刚便迫不及待的“质问”起了陈队:那“车祸”到底是咋回事儿?
陈队呵呵一笑:“二位小兄弟,你俩这回立了大功了。不过,对不住了啊,不是事前不告诉你们,而是怕你们知道真相后,反而演不像,露了马脚。”
原来,入村抓捕这任务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吴锡林所在的西五旗村以吴姓村民居多,彼此大都是同气连枝的亲戚,这些村民传统的宗族观念很强,重亲情而昧于国法,明知吴锡林干的是伤天害理的犯罪勾当,也要千方百计的袒护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按常规方式去抓捕吴锡林,一旦在抓捕时惊动了其他村民(在鸡犬相闻的村子里,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那么,闻讯而来的吴姓亲属们便会将民警们团团围住,并采取诘问指责、撒泼哭闹、动**人等种种手段制造混乱,以便让吴锡林趁机脱逃。这种场面如果处置不当,极易引发群众围攻民警的群体性事件。这方面,陈队他们以前曾经吃过大亏——有两名民警为此负了伤。有鉴于此,在部署此次抓捕任务时,陈队冒着违纪的危险,经过反复权衡,最终决定采取人为制造交通事故的方法,诱使吴锡林自投罗网。至于为什么选我和大刚这样的生面孔,就是因为吴锡林对我们不熟悉,不会起疑心。而陈队之所以事前没有告诉我们整个抓捕计划,主要是怕我们心里素质不好,演过了火,反倒令吴锡林生疑。
解开了心中的疑问,我还是感到有些不合情理:“那你们咋保证我不会真的撞坏吴锡林呢,车又没长眼,万一有个闪失呢?”
“面包车我们此前早改装了,提速最高只能到二档,还没驴跑的快呢,肯定撞不坏人的。而且,”陈队一摸下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在车头、车身都粘贴了合成橡胶,以减少车身对人体的冲击力。”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看那车身,咋看咋觉着别扭,跟打了厚厚一层粉底似的呢。
“不用说,那名薛姓民警恰到好处的出现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了呗。”我福至心灵,开始抢答。
“孺子可教啊,”陈队哈哈大笑,“行,以后再有啥案子,我还找你帮忙。”
“得了吧您呢,“我气乐了,“您饶了我吧,跟您办回案子,我都堕落成交通肇事的不法分子了,我这清清白白的从警历史,就算留下污点了。”
我把脱下来的臭烘烘的衣服往陈队怀里一堆,赶紧拽着大刚去浴池洗澡,以挽回“清白”之躯。
事后,局里因此次抓捕人物处置得当,方式创新,为我们一干人等一人记了一次嘉奖,结果引得派出所的战友们直拿我和大刚打趣:“呵呵,交通肇事还能获嘉奖,瞧把你们俩美的。”
“傻人有傻福,傻人有傻福,”我俩一脸憨厚无邪灿烂阳光的笑,但心里那是真美啊。您别笑,要是换您摊上这好事儿,您心里不也得美滋滋的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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