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顽固的守候
有一种情感很奇怪,明知没有结果,依然心甘情愿的固执守候。有点等同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闫维锦不辞辛苦地追随就是一个例子。尽管,他再也没有向我表白过什么,但是从他坚决留下来任教的表现中,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顽固守候的决心。他的决定无形中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但是我无权驱赶他,这里也的确需要老师。我不免为他担忧,他准备把青春和热血都耗费在我身上,无疑是不值得的,我的情感闸门,永远都不会为他打开。他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可还是这样选择了,这就叫我有些窘迫。他对我和左重生之间特殊的关心更是让我心慌意乱,有种被打破了宁静的感觉;似乎突然之间被人牵着鼻子在走,而失去了自主权。
这天,我陪闫维锦去县城添置生活用品,走在街道上,很自然的想起了那间网吧,心中就有一股隐隐的苦涩;有想要冲进去的冲动,最终还是克制着。经过网吧门口的时候,我别开脸,快步走过去,把相思甩在身后。闫维锦在这时候捉住了我的手臂,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我拖进了网吧,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死死按住我的肩膀,说:“卓玛,你应该看看!”
我无奈的输入网页,又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到我的家园了,心中感慨万千。当“雪域城堡”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已是泪水涟涟,我用了整个上午的时间阅读了所有的文字,何珂兰的文字令我心碎,让我不由得对她心生敬佩。大概善良的人多半都是把悲伤留给自己的吧?
上面没有关于左重生是否苏醒过来的文字,不免让我的心纠结成一团。很长时间以来,不再有文字的更新,只是上传了许许多多关于雪山的图片,以及忧伤的歌曲,我不知道这是何珂兰的心情;还是左重生的心情;无论是他们哪一个,都令我心碎。闫维锦一直默默地坐在我的身边,余光里,他的眼里布满泪水,我听见他的嘴里在嘟囔:“对每一个用心去爱的人来说,错综的爱情是一处暗伤……”
我紧闭双眼,任由泪水潺潺流下。我在心里做着斗争:我是否应该打一个电话给左重生?或者是跟何珂兰说上几句话?
“打一个电话吧,让他知道你平安!”闫维锦说。我突然转头盯着他,严肃地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病情?”
“没有。我认为应该是你自己告诉他……”我淡淡的一笑,说:“谢谢!答应我,以后也不能说!”
闫维锦点头,我起身朝吧台走去。在结帐的同时,我终于下定决心:打一个电话。无论是谁接听电话,我都不能逃跑。
我一路默念着早已是滚瓜烂熟的阿拉伯数字串,从容的走到公用电话旁,握紧话筒,凭住呼吸,一个数字紧接一个数字按下去,手心里渗透出汗珠,闭上眼睛,凝听那“嘟……嘟……”的长音,这样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
“喂,您好!”听筒里突然传来一个倦怠的男声。我的心和手立即颤抖起来,声音也颤悠悠,我说:“是你吗?你醒来了吗?”
“卓玛?你是卓玛?我终于等来了你的声音……”听筒里的声音喑哑,我能够感受到同我一样震颤的心灵。我的泪水已经滑过脸庞,滴落到话筒上,我深吸一口气,答道:“我是……我是卓玛!告诉我,你很好,对吗?”
“嗯……我很好!你好吗?”他的眼里一定有泪,咽喉一定被堵塞了。
“我也很好!”泪水继续肆无忌惮的流,我不知道该再对他说些什么。
“卓玛,我一直在等待你……我以为你从此消失了……”我听到了他的抽噎声,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居然是这样悲悲切切。我抹去脸上的泪水,佯装快乐的说:“苏醒了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啊!卓玛不是又回到我的生活中了么?”左重生的声音豁然变得明朗。我站在电话的这端,苦涩一笑,问道:“家人都还好么?”
“挺好!”
“那就好,以后多保重!我挂了……”我说。
“卓玛。等等!”左重生焦急地阻止道。我握住话筒,默默的等待着他的话语。他说:“卓玛,为何不回复我的短信?是对左重生失望了么?”
“没有,不要瞎想。我到了别的地方工作,这里没有网络信号。”我淡淡的解释道。他激动的问道:“那么,你又怎么可以登陆”雪域城堡“呢?”
我愕然,竟然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片刻,我才说道:“这里有一间网吧。以后登陆的机会不多了……”
“为什么?卓玛……你在逃避?”左重生的追问咄咄逼人,让我难以抵挡。我说:“不是。我没有理由逃避!”
“卓玛,你这样会开心么?你在欺骗自己!”我对着话筒倒抽一口气,说道:“我过得很开心,你不要自以为是好么?”话音未落,泪珠又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抑制着自己,不一会儿,终于低声抽噎起来。左重生在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他才说道:“卓玛,我听到了你的哭声,令我心碎!是我带给你的伤害?”
“不……不是……是我已经遗忘了左重生!”我倔犟的否认,并且说出了最为绝情的话,想要就此了断。可是泪水流得更加猛烈,强烈的反抗着我的口是心非。
“不……卓玛,我不相信……”左重生的声音在听筒里震荡得异常激烈。我泪流无语。身边的闫维锦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话筒,大声吼道:“卓玛在欺骗自己……假如你真的爱她,千万不要放弃!”
我泪眼蒙蒙的冲着闫维锦吼叫:“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闫维锦抱歉的望着我,自责的说:“对不起……卓玛,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他把电话递给我,说:“他让你听电话。”
我颤巍巍接过电话,竭力争辩道:“你不要听他胡说!我……的确过得很好!”
“卓玛,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等待着你迎着雪花站在我的面前,到了那一天,你一定不能失约!卓玛,我爱你!”听着左重生激动的声音,我悄然挂断了电话,独自朝前走去,闫维锦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并不责怪他,或者,我应该责怪的是自己。我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份特殊的感情,并非是怕别人的不理解,最重要的是无法接受自我内心的谴责。无论我和左重生之间的感情是多么真挚;无论我们相爱到哪种程度;他都是已经失去自由的人。他的肩膀上扛着太多的责任,只有在所有的责任都尽到了之后,他才属于自己,才有选择幸福的权利。而我,是一个生命已经看到尽头的人,同样也没有选择爱情的权利。我一直认为爱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深爱着,那是我的事情;左重生不爱我,他就不会感受到伤痛;而此刻,我却深深的感受到了他的疼痛;那么,爱情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除了逃避,我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承认,事到如今,面对爱情,我已经变得懦弱而自卑。
自从与左重生通过电话之后,我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尽管,依然用灿烂的微笑掩饰着,但还是逃不过闫维锦的眼睛。他时常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不言不语。一个周末,他一大早起来就不知去向,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我没有询问他去了哪里。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很少说话了,甚至不再唱歌,总是独自站在草原上发楞。闫维锦则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顽固的守候着我。我的身体大不如前,即便是每天吃药,也不能减轻与日俱增的疼痛。我知道,心情和精神才是最有效的良药。我没有在闫维锦面前表露出丝毫的病痛状态,一直咬牙克制着。
偶尔,我咳嗽的时候,会咔出一团血块;我开始惶恐起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用废纸把血块包裹起来,处理得很隐秘,不让任何人发现。静静的等待着病魔在我的身体里放肆。我突然明白,左重生一直是我内心深处的精神寄托;没有了他,我真的失去了足够的力量与病魔抗争。无论怎样强迫自己去遗忘,他都是无法从我的心目中抹去的。
一周之后,县城突然来人给我们学校拉了网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闫维锦若无其事的跟在他们后面搭手,冲着我诡秘一笑;我这才想起来,他上次突然失踪两天,一定与这件事有关。等待工作人员调试好走后,我冷眼看他,问道:“是你搞鬼?”
他呵呵傻笑。我气愤的说:“你真是多事!”
他并不生气,乐呵呵的说:“孩子们也可以受益啊!又不是为你一个人……”
我狠狠瞪他两眼,转身跨出门,朝着草原的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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