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情到深处人孤独

　　刻意去疏离熟悉得成为习惯的人，就如同狠心斩断了左右手，疼痛连心。我不完全明白自己为何偏要这样选择？冥冥之中，有一股叫做良知的东西无形中驱使，时暗时明，提醒我该逃避，该放弃，该时刻紧闭情感的闸门；否则，难以预料会给别人带来怎样颠覆的灾难。

　　寂寞总是见缝插针，不容舒缓的占据了每一个缝隙；孤独也就油然而生，张扬的吞噬掉点滴对快乐的崇拜；忧郁取而代之。

　　即便是被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热情围绕，我的微笑中也难免渗透着痛的阴冷；笑容在天空回旋一阵，堆积成云雾，转瞬间化做泪雨，淅淅沥沥跌入草丛，渗入地层。每一个爱与痛的种子，成比例的与青草一起生长、漫延；我的世界就此多了一片苍郁的孤独。

　　亲自经历了爱和伤痛的洗礼之后，便深刻领悟了“情到深处人孤独”的意境。我已不再是那个快乐表里如一的女子；懦弱挑衅的嘲弄坚强，以虚伪的微笑掩饰着逐渐荒芜的心情。自欺欺人的将泪水强行咽进胃里，和着胃酸一道稀释药片，在血液里循环。

　　大多数夜晚，我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静静地置身于“雪域城堡”之中，泪水盈盈。像一个已入暮年的老人，在重温旧梦；过去了的岁月，究竟有多少能够白玉无瑕地保留？

　　我不再发表只言片语，甚至不留下任何足迹。我只是作为一个心虚的看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与我的心息息相关的人。窥视的时间越是持久；窥视来的东西越多；我的疼痛就会成倍增长，心魔就会肆虐，搅得我不得片刻安宁。

　　左重生这一阵从不缺席，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决不错失每一场朝拜。他的文字颓废，弥漫着沉郁的雾气。

　　心痛之余，关闭“雪域城堡”，彻底斩断牵绊的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最终我还是没有下狠心，我怎么能够摧毁我们的心灵家园？这里并非属于我一个人，我没有破坏的权利。那就这样持续下去吧，没有观众的戏剧究竟能够上演多久？大概累了就会自动停止。其实，我是一个身心融入剧情中的忠实观众；只是富丽堂皇的舞台上灯光炫目，没有人会注意到黑暗中礼堂的一角，还有一个人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爱情并非是一场烂漫的梦；爱和痛往往成正比。爱情像是火种，有利于人类的生存；偶而也会造成旷世的灾害；焚毁了山林，灼伤了灵魂。爱情又像是一枚威力强大的**，轻而易举摧毁意志，散漫萎靡不振。

　　我的身体在这样持续的窥视中每况愈下。眼睛深陷，体重极速减轻，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呼哧呼哧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张皮裹住脆质的肋骨；活象风筝糊在竹架上的白纸，迎着风抖擞，扑哧扑哧作响。

　　体重急降，对于一个癌症患者来说，不是好现象。与之相辉映的，是剧烈难耐的疼痛；还有频频咔出的血块，以及如家常便饭的头晕目眩。我时常得依靠双手扶住支撑物站立，瘦如枯柴的腿脚已经感到吃力，赌气的不愿意支撑慵懒的身体。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如明镜，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咬牙撑在简陋的木棚里，费尽余力在四条腿支撑的黑板上写字。每当这个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想：我若是也能像黑板那样，多出两条腿来，该多好！

　　孩子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担忧，多了一层期待；我明白，他们渴望和我一起追逐在草原上，他们渴望我再当一次“鸡妈妈”，领着“鸡宝宝”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闫维锦多次提出送我去川医附院检查，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面对我的倔强，他着实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默不作声地照顾我。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痛，刺得我愧疚难安；因为我明白，那份痛来自于对我的痛惜；那份痛也来自于对我深切的爱。

　　在这样孤独无助、病魔横行的日子里，我已经无法坚持倔强的坚强；只能忍住泪水，把脆弱暴露无遗。我想：生命的警钟敲响了，声音凄怆；生命的脚步急促了，再不快些，又要错过开往来生的末班车。今生，我注定无法回报闫维锦的恩情，那就留到来世再来偿还吧！

　　我真的好自私，就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闫维锦无微不至的关怀，而不愿意对他给予任何感情回报。其实，我的内心远不如外表平静，这样也实属无奈！

　　好赖就这样坚持着，度过了严寒，送走了春天，迎来了山花烂漫的初夏。闫维锦带来的西药颗粒不剩；老大爷采来的草药维持着我的生命。在他们的精心调理下，我的脸上沾染了初夏的喜色，略带红润。总算能够在草原上走走停停，喘息着散步。

　　闫维锦为我的身体着想，把电脑搬进了他的木棚，叮嘱我好生养病。这样也好，省得我受到左重生心情的影响，心软导致功亏一篑；实际上，我真的有些动摇了。眼不见为静，无法阻止的只能是回忆；美好的回忆；深藏着淡淡的疼痛的回忆。

　　记得左重生曾经问我：“既然”我的幸福就是你的快乐“，那么，你为何还会有伤痛感受？”

　　我说：“没有疼痛的感受又何以谈得上爱？爱和痛是一对孪生姐妹，生死相依，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当爱不复存在了，疼痛也会在短暂的过程之后，荡然无存；只要爱存在着，疼痛就会持久不变！”

　　爱情是邱比特喜爱的游戏，他捣蛋地摆弄手中的神箭，就导致了人世间许许多多的错缘。他喜欢观看磨人的爱情游戏，总是让陷入的人不得片刻安宁，似乎平静的湖面就难以有激情！于是，成双成对的恋人们就想方设法地拌嘴，给自己的爱情生活添加一丝冒险家的乐趣。可是，他们不曾明白，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前世相约的那个他，而一生都还是孤苦伶仃；而那些拥有了爱情的人，又有几人真正懂得珍惜？有些人一生注定无法走近彼此，却是一生都在爱着和牵挂着！那是怎样一种情感？

　　曾经，我是多么渴望能够成为左重生的公主，而这一切，永远是我不愿意对他说的疼痛。因为，我很早就明白，我们已经没有彼此选择的权利。我更乐意站在他和家人的身后，守望着他们的幸福，独自寻找微薄的温暖。然而，如今就连这样的温暖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似乎也是一种掠夺。那么，就让我静静地带着深情的爱和思念，等待有一天踏上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旅途。我只能在梦中与他携手，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这一生我愿意为你，愿意为你画地为牢，我在牢中慢慢变老，还让你看到我幸福的笑；这一生我愿意为你，愿意为你画地为牢，我在牢里慢慢变老，还对别人说着你的好……

　　我狠心的与左重生拉开距离的这段日子，似乎与甘孜阿坝高原之外的世界断绝了联系。我不知道不远的将来迎接我的是通往春天、通往地狱、或者是通往天堂的门；总之，终有一天我会无奈的跨过这道门坎，将一头栽进地狱的底层；或者轻飘飘地飞向人人都向往的天堂。总之，迈过去，我将永远不复存在；而从此，那个用文字和真情创造了一个世界，经营了一生爱情的女人，将永远地走了，伴随着一场梦的醒来；不，也许，那场梦自始至终都不会醒来；而会被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依然延续着，依然深深地爱着；而这一切，真的成为我一个人今生、来世的珍藏，与任何人再无关联。

　　我热爱这个世界，我其实是多么不忍心就这样离开，我时常告戒自己：一定要坚持活下去，哪怕活得很辛苦！即便只有痛苦和泪水，活着就算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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