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玛和学校约定的是两天后上班,因为她想利用这空当租房搬家。从那里出来后,她就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租房信息,最后选了三家。
第一家是电梯房,单间配套,上面写的是租金面议。青玛对南京不太熟悉,加上没有租房经验,电话里也没多问就过去看房了。后来听说租金那么贵,她只好赶紧谢过房东走人。
第二家租金比较便宜,青玛看了看房间图片,觉得还算满意。过去后才发现,这房屋是两室一厅,里面住着一个女孩,信息是她发布在网上的,想找人一起分担房租。青玛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住一起,想一个人单独住一边,只好告辞。
第三家是一室一厅,房子陈旧采光也不太好,但是面积大租金也能接受。青玛想了想,自己好好把它拾掇一下,也算是个不错的家。再说这房间宽敞,住起来不会感到压抑。
确定下来后,青玛当场和房东签了协议,付了租金和押金。
次旦听说她要在外面租房子,极力挽留,青玛找了很多理由:比如上班时间比较特殊,太晚下课怕没有车回家啊;路途太遥远,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坐车上啊;给学生上课会很累,下课后想早点到家里休息啊……
次旦思考再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她放假的时候就过去玩。
青玛的东西不多,就一个箱子和背包,一趟捎走。
她能想象得到,这房间里曾经住过形形*的人。客厅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幼儿汉语拼音图,说明住过小孩;厕所蹲便器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拉手,说明曾经住过老人;卧室贴着几副韩国男明星海报,说明住过年轻的女孩,并且是追星族;卧室门以及客厅与阳台之间的木门上贴着一张“囍”字,说明这房间里住过一对新婚夫妇……
青玛觉得很神奇,在同一个空间不同的时间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留下足迹,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发生着不一样的故事。他们毫不相关,却又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缘分,最后便在这里“相遇”了。
她能推测出,上一家租户一定是个单身男人,他经常自己做饭吃,生活很勤俭但是不太注重个人卫生,这个从厨房灶台上的各种菜叶和油污,卫生间里外壳看起来脏不拉几的洗面奶,以及洗漱台上散落一地的短发和胡渣就能看出来。
青玛撸起袖子,把所有房间都打扫了一遍,最后累得直不起腰来。她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没买床单被套,没有办法,只好硬撑着再出去购物。
去买床单被套的时候,她顺便买了锅碗瓢盆回来。把一堆东西放下的时候,她不禁感慨起来:“孤身一人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想到这里,她有些期待,同时又有些感伤。
床铺好后,她一下扑跳上去,然后翻转身子,躺成一个“大”字。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她精神有些恍惚,这段时间以来,她到处奔波,现在终于要安定下来了。
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点开一个陨石QQ群。
从大理回南京的路上,她进了几个QQ群,本来以为可以从里面得到一点线索,结果空欢喜一场。群里的人大多数不说话,有那么十来个人比较活跃,但是每天聊的内容基本都一样。
有人反反复复发送自己收藏的陨石图片,看有没有人出手购买;有人吹嘘自己在村里又捡到几块石头,有磁性有熔壳,还用磁铁证明这石头有磁性,然后被另外几个围观群众轮流洗涮;有人把自己不确定是不是陨石的石头图片发到群里,求各位大神帮忙鉴定。青玛觉得群里太吵,一开始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只不过还是会时不时进来看一眼。
刚把手机放下,QQ上就来了一条信息,青玛打开来看,是那个网名叫“猎星人”的男孩。
这个男孩的父亲是一名企业家,同时又是一名陨石收藏家,他有时会把家里的陨石图片发到群里,和大家讨论一番。有一次发的那张图片,青玛觉得很像父亲的那块陨石,就单独加了他QQ。后来让那个男孩发送了不同角度的图片过来,青玛才断定,那块陨石和父亲的不一样。
青玛手机里一直保存着那块陨石的图片,趁父母不注意时偷拍的。她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父亲对这玩意太着迷,出于一种好奇就用手机拍了下来。
猎星人问:“在吗?”
青玛:“在的。”
“在干嘛呢?”那边很快回复。
“刚收拾完屋子。你呢?”青玛问。
“在办公室发呆呢,真是太无聊了。”
“你就知足吧,都不用自己找工作,老爸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不像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每天还得为一日三餐发愁呢。”
“你说话能别这么酸溜溜的么。对了,工作找到了吗?”
“找到了。今天租了房子,刚搬进来。”
“那恭喜恭喜啊。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呗。”男孩问。
青玛和这个男孩只在网上聊,还没见过面,并且也没打算和他有更深的交流。
男孩见她很久不说话,又发了一条过来:“算是庆祝你找到工作,给你加油打气。愿意赏个脸么?”
“明天我还有事。”青玛说。
“女孩在拒绝别人邀请的时候,都这么说。放心吧,我不是坏人,再说明天约你见面是想和你说说陨石展览会的事。”
“陨石展览会?”青玛一下来了兴趣。
“对啊,见面谈吧。告诉我你住哪里,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你给我个地址,我们直接在那里碰头。”青玛说。
男孩很快就发来一个餐厅名和地址,确定好了见面时间。然后说:“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男孩和青玛同岁,也是刚从大学毕业,不过他不用担心就业问题,因为在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父亲就为他铺好了将来的路。
青玛跟他大概提了一下父亲的事,知道他家那块陨石与自己无关后,她也没想和他继续联系,不过这男孩好像真的挺无聊,时不时找她聊一阵。
收拾大半天屋子,又跑出去购物,青玛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快不行了。累得精疲力竭的她,又不想出去吃饭,想到背包里还有一包泡面,顿时又活了过来。
吃泡面的时候,她又想起那次在大理客栈吃的那一桶冷泡面,然后想到石陨。她撇了撇嘴,嘀咕道:“居然不回我信息,好吧,我也懒得理你。”
这时,手机传来信息提醒声,打开微信,居然有人加她好友。再定睛一看,对方备注的是“冷泡面”,青玛的手颤抖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睛。
没有看错,就是冷泡面。
她的心怦怦直跳,慌乱无比,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她像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一样,双手托着手机,认真盯着屏幕,然后郑重地点下“接受”选项。
加上好友后,她想主动问好,几次编辑好信息后又立马删除。心想,这个招呼,该由他来打。
不过石陨也沉得住气,加上好友后压根儿没想过要和她寒暄。青玛生气地放下手机,专心吃面。
*
第二天晚上,青玛按时到达约定的西餐厅,男孩比较守时,居然比她先到。
男孩瘦瘦高高的,五官清秀,头发有些长。要不是想到他们家条件不错,还真会觉得他营养没有跟上。
他把菜单递给青玛点菜,青玛推过去说:“还是你来点吧,我对点菜这事不擅长。不过我这人不挑食,点什么吃什么。”
男孩笑:“那你还比较好养活。”
青玛没去深究这句话的意思,抿嘴一笑。
男孩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对青玛说:“咱们聊这么久,还不知道对方姓名呢,我叫方磊,你叫什么名字?”
“李青玛。”青玛一边说,一边斜着身子用筷子在桌子上写。
“好独特的名字。”方磊恭维道。
“我爸是汉族,我妈是藏族,这个名字算是汉藏结合吧。”青玛解释。
“原来这样。”方磊说,“对了,这两天有什么进展没?找到你爸的陨石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啊,这事如同大海捞针。”青玛端起水杯小啜一口。
“这样,你要有图片的话给我发过来。我爸认识的人多,我让他帮忙找一下。”方磊说着掏出手机。
“那太谢谢你了。”青玛赶紧把图片发给他。
“我发现你这人就是客气,都说了是朋友,每次都要弄得这么生分。”方磊笑着抱怨。
服务员用托盘端来凉菜和红酒,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开启酒塞。青玛看了一会儿,对方磊说:“你说的那个陨石展览会是在哪里?”
“北京。”方磊把凉菜往青玛这边推了一下。
服务员打开软木塞后,开始往醒酒器里倒酒,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什么时候?”青玛问。
“据说是下个月月底,具体时间我还没问,到时通知你。”
“咦,这么大的事,群里怎么没人说起呢。”青玛语气里透着好奇。
“群里那些人上不得台面,别看他们整天在那里吹嘘,其实都是些连皮毛都不懂的外行。捡块破石头就当陨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陨石可捡。”方磊一脸鄙夷。
见青玛不说话,方磊意识到自己可能语气有些过激。于是声音变得柔和了些,“要不我们一起去参加陨石展览会吧,这样也好有个伴儿。”
“好啊。”青玛说。
等服务员把牛排和其他一些主菜端上来时,方磊猛拍脑门,“对了,你们藏族人是不是有很多饮食禁忌,哎,早知道就让你来点。”
青玛看了看满桌子的菜,笑着说:“没关系,这桌上的都能吃。”
“那还好,不然多过意不去。”方磊举起红酒杯说。
吃完饭,方磊坚持要送青玛回住处,盛情难却,青玛只好坐他的车回去。不过她并没邀请他上楼,一是两人关系不算熟络,她没有邀请陌生人到家里的习惯,再说也不安全;二是出于内心的自尊,人家住的是豪宅,自己住的是贫民窟,可不能让他小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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