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的路上，青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那次和石陨分开，没想到后来在他身上竟发生过这样的事。突然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她不奢望他能得到其他福气，只希望在有生之年，上天能待他温柔一些。

　　远离痛苦，获得幸福。

　　看到泡面青玛才想起自己饿了，刚才在屋顶聊得太投入，竟然忘记自己今天还没正儿八经吃过饭。时间耽误太久，掀开纸桶一看，面条肿得像加粗的拉面，青玛哭笑不得。

　　她懒得出门买吃的，索性把汤汁倒掉，重新用开水泡热吃。

　　坐在床上吃泡面的时候，青玛努力回忆自己烧水的过程，但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开始怀疑，自己只是用烧水壶在水龙头接了热水，然后直接倒进泡面里了。

　　不然几分钟的时间，泡面怎么会变得那么冷，根本不像开水泡过的嘛。哎，不管了。

　　一路舟车劳顿，青玛比以往在学校里睡得早，但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肚子隐隐作痛，她更加确定自己用生水泡的方便面。

　　凌晨两点多，门外有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青玛没有理会。后来听到小梦的声音，喊石陨当心点。青玛嗖地起身，披了外套出门。

　　小梦和一个年轻男孩正扶着石陨往二楼走，石陨步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小梦和男孩用力托着他。

　　青玛站在门口喊：“小梦，怎么回事？”

　　小梦回头：“阿陨哥喝醉了，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说完，他们继续扶着石陨上楼梯。

　　青玛突然想到，在12点之前，是黎珊的生日。因为去年的这一天，石陨到神山向她求婚。

　　大理白天和夜里的温差有点大，青玛迅速套上披在肩上的外套，跑上楼去。

　　小梦看了一眼跟上来的青玛，没说什么。年轻男孩一边扶着石陨，一边在他口袋里翻找房间的钥匙。

　　翻腾了一会儿，他说：“怎么没有呢？会不会丢了？”

　　小梦说：“波仔，你扶稳了，我去柜台拿。”

　　少了一个支撑，石陨的身子立刻往下坠，青玛见状飞奔过去，把他另一只胳膊放在自己肩上。

　　小梦很快找来钥匙，打开房门。石陨的房间不透气，刚一进来有点闷，青玛不经意往四周望，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把石陨扶到床上躺下，小梦开始数落起波仔来：“你是怎么当员工的，就不能看着他点么？”

　　波仔有些委屈，“陨哥是酒吧的老板，人家要喝酒我总不能不给吧。”

　　小梦不依不饶：“你就不能在酒里做点手脚，掺点矿泉水啥的。”

　　波仔撇嘴：“作为酒吧老板，他能喝不出来掺了水，你以为陨哥像你那样傻？”

　　小梦顿了一下，意识到波仔在嘲笑自己脑子笨，立马扑过去掐他胳膊：“让你说我傻，让你说我傻，作为一个罪人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波仔痛得龇牙咧嘴，赶紧求饶：“得得得，我是罪人我改过，姑奶奶手下留情！”

　　在小梦波仔嬉戏打闹的时候，青玛走到窗户边推开一条巴掌宽的缝，然后又把桌子上没喝完的半瓶水放到床头柜上。

　　小梦看着青玛做完，小声说道：“青玛姐，我们走吧，阿陨哥以往也喝醉过，睡一觉就没事了。”

　　三个人正要离开，波仔突然“啊呀”一声，青玛和小梦同时看向他。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条手串：“差点忘了陨哥的手串，刚才掉在路上被我发现了。”

　　小梦一把抢过去，“谢天谢地！幸好被你小子捡到了，不然啊……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

　　说完，她把东西放在石陨枕头底下，还轻轻拍了拍，宝贝似的。青玛的视线落在枕头上，很久才移开。

　　青玛走在最后面，关门的时候，她迅速扫了一眼石陨的房间，果然装修布局和她的一样。

　　石陨房间里东西很少，床尾那张桌子上除了插座，台灯和烧水壶，就剩下放到床头柜那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了。

　　除此之外，厕所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件黑色夹克，床边放着一个行李箱。他的东西少得可怜，根本不像在这久居的人，倒像一个匆匆路过的旅客。

　　醉得一塌糊涂的石陨，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和那些醉酒后胡言乱语耍酒疯的人相比，他显得太过安静，就和他清醒的时候一样。

　　青玛轻轻合上门，在心里叹了口气。

　　*

　　青玛睡到九点才醒，洗漱完毕后，她打算去院子里那把椅子上晒太阳。

　　柜台前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做旧的牛仔服，黑色哑光短皮裙，下面配一双黑色过脚踝的马丁靴，旁边立着一个深蓝色带铆钉的行李箱。

　　青玛打心眼里觉得她很酷，很潮。

　　青玛见小梦和她聊得起劲儿，应该是熟人或者常客。最后，小梦送她去了二楼石陨隔壁的房间。如果没有猜错，那是一个四人间。

　　小梦忙完过来找青玛聊天，青玛给她腾了个位置。她指了指楼上，问小梦：“刚才那女孩，你们认识？”

　　小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撇了撇嘴：“那女孩是老板的堂妹，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任性得很。以前她也来过客栈，这人有点作，大家都躲着她。”

　　“没有大床房了么，她这么有钱还愿意挤四人间？”

　　“谁知道她呢。”

　　青玛：“看样子年纪不大，还在念书么？”

　　小梦：“今年大四，听说学校最后一个学期没安排课程，让她们找单位实习。这不，瞅准机会就跑大理来了。”

　　小梦叫苦不迭：“天啊，她干嘛趁老板不在的时候过来。这女孩也只有老板压得住，我们只想躲着她。”

　　青玛被小梦逗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至于害怕成这样么？

　　小梦突然转换话题：“青玛姐，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留了鸡蛋和稀饭。”

　　没等青玛回答，她就跑开了。两分钟后，手里端着个饭盒，塑料袋里拎着个鸡蛋走过来。

　　青玛不停道谢，说：“我早上没什么胃口，一个鸡蛋就够了。”

　　聊了一会儿，青玛终于把话题扯到石陨身上来。“对了，石陨起床了没，他应该好些了吧。”

　　“他一大早就去玉器店了。前一阵有个顾客在店里买了个玉镯，后来到丽江旅游，又去逛了一家玉器店，那家店老板竟然说我们这个是假的。顾客回到大理，按照收据上的电话打给老板，老板叫阿陨哥过去处理一下。”

　　青玛隐隐感到担忧：“石陨只是帮忙看店，他懂这些么？”

　　“你可别小看阿陨哥，要是不懂老板也不敢轻易把店交给他。”

　　这时，那个打扮很酷的女孩从楼上下来，走到中庭向小梦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出去玩了。

　　青玛突然想起客栈的名字——人生如梦。她问：“小梦，你该不会也是老板的亲戚吧？”

　　小梦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这么说？”说完她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说我的名字和客栈都有一个‘梦’字对吧。”

　　青玛笑着点头。

　　小梦叹了口气，“其实呢，小梦不是我真实的名字，我是到客栈上班后改的。”

　　“那你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还是别问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说我妈也真是的，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她干嘛给人家取名叫‘浪’。这多难听啊！”

　　青玛没忍住笑出声来，小梦的耳根一下子变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时，有两个女孩过来住店，小梦赶紧迎上去。

　　刘阿姨给旁边木架上的花草浇水，主动向青玛打招呼：“在吃早饭呢。”

　　青玛侧身，嘴里含着鸡蛋点头：“是的，阿姨。”

　　青玛想到自己住客栈没有掏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就主动帮刘阿姨收拾房间。她做起事来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会做家务的人。

　　她帮着刘阿姨清理客房的洗手台，拖地，补充用完的洗护用品和纸巾，把乱放的拖鞋统一摆放在厕所外面的置物隔板下。刘阿姨对青玛赞不绝口。

　　收拾完后，刘阿姨又带着她去石陨的房间。青玛问：“石陨的房间也是你收拾么？”

　　刘阿姨点头，“他本来不想麻烦我，我说我就顺带帮他一起收拾了，没多大的事。”

　　她一边拆石陨的被套，一边说：“石陨的床单和被套啊，我是和其他客人用过的分开洗，他用的东西我都是手洗。”

　　见青玛没回答，刘阿姨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笑着补充：“你们用过的也洗得干净，并且都消过毒，放心。”

　　“刘阿姨，您对石陨真好。”

　　刘阿姨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拆被套，“这孩子命苦，我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拆枕套的时候，刘阿姨发现下面的手串，就顺手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又放进抽屉里。

　　青玛耳边回响起小梦的话：“……老板不想石陨哥睹物思人，活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就抢过手串扔进垃圾桶……”要忘记一个人，扔掉和她有关的东西，真的有用么？

　　离开前，趁刘阿姨不注意，青玛带走了那条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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