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我从教室里出来想去趟厕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生甜着嗓子拦住了我。
“同学,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杨昊杰好吗?”是热恋中的女生幸福的表情。
我还是低着头,但不打算装作没听见。只是这种差事是万不可让我做的。
“你让别人帮你喊吧,我有急事。”我慌乱地跑走了。张丽娜在后面抱怨了几句,我没听清。
等我上完厕所回来,那小两口还在教室门口亲密呢。我刚想转身躲开他们的视线。张丽娜锐利的目光便捕捉到了我,她拽着昊杰指着我,害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好。
“杰,那个人是谁啊?好奇怪。我刚刚让她帮忙叫你出来,她都不肯。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她那样是不是得了癌症之类的病呀?长得挺吓人的。”
昊杰没有看我,他抚着丽娜的头发,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田心。你应该认识的。”
我看到的张丽娜露出惊奇的目光,紧接着那惊奇又转变成了犀利的胜利者的眼神,成心气我似的,把头贴在了昊杰胸口上,眼睛还不忘投向我,笑得让我战栗。
“Candy,你在这儿啊,快回教室吧。我有好事找你呢。”丫丫在教室里看到我状态不对,赶忙出来为我解围……
期末考试结束了,大家都兴致勃勃收拾行李回家。我也想念爸爸妈妈了。
明天,就能到家。
21
当爸爸妈妈第一眼看到我,他们焦虑的眼神就一直没离开我的头。我无语,摘下帽子请他们“欣赏”。
“老公,小心的头发怎么还没长出来?是不是那个医生开的药不管用啊?”
“别急啊,长头发是件慢事。就是咱们也要用很久头发才能长长呢,对吧?先看看吧,等过一阵子要是还不起作用,咱就换医生治。光换医生也不好。”
我心里毛毛的,父母如此担心,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准备好了吗?走吧。”妈妈梳妆完毕,问道。
外婆叫我们今天去家里吃饭,当然舅舅一家也会去的。舅舅他们已经从爸妈那得知我的事情了,那等他们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也难保不会惊讶。虽然是自家人,我还是有些顾虑的。那些惊愕的眼神,在家里我可不愿再看到了。但是,盛情难却,我又有什么办法?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我来了。”一进门我便先对长辈们问候。
小妹妹见到我后高兴地奔过来。她十岁了,从小就喜欢黏着我。可她在距我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姐姐?”她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姐姐。
“哎,玲玲。”
“啊?姐姐,你怎么变成秃子啦?”
妹妹是无心的,我还是听着这话刺耳。舅舅舅妈是认为妹妹太小了吧,所以没跟她提起我的头发。此刻,在家里被问得无从回答真是比在学校还不好受。
“玲玲,什么时候放的假?”我转移了话题。我并不怪妹妹说话欠思考,就是外人,我都会原谅,更何况是无邪的妹妹。
“我刚放一个星期。问你呢,姐姐,你咋啦?”
那小丫头还没忘呢。我不再与她纠缠,一溜烟躲到厨房,跟妈妈大声交谈起来。我不停地说话,也不管妈妈是否有兴趣。不想再胡思乱想,所以开始滔滔不绝,使自己没空去想。
“姐姐,大光头,姐姐是和尚咯。”无知的妹妹还在我身后死缠烂打。我不理她,她寂寞了,就开始找我的事儿,只是她不懂她说出的话有多大的杀伤力。
“玲玲,只有男的出家才叫和尚呢,女的叫尼姑。”我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居然还能给妹妹解释常识。
“那你是尼姑喽?”
“我当然不是了,我又没出家。”
“出嫁?你要嫁给谁?”
我彻底无话可说,怎么现在的小孩都那么早熟的吗?我顺势躲进洗手间。心里除了有点疙疙瘩瘩外,并没什么别的感觉。
吃饭前,我去洗手。舅妈来到我身边。
“田心,刚才你妹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小孩子不懂事儿。”
“放心吧,舅妈,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呀,我去吃饭了。”被舅妈这么一安慰,我反倒想哭了。舅妈把我看得太脆弱了,她的关心使我更觉得是一种怜悯。这时对我最好的认可是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不要让我感到自己特殊。我现在还做不到,不过我正努力让头发最少地伤害我和家人。
放假期间,我很少出门。每天傍晚,爸妈总是拉着我去散步。说我应该加强锻炼,对头发有好处。我天生就懒得出门,掉头发后我就更不喜欢出去了,况且大晚上我要是还戴着帽子出去不吸引人才怪呢。尽管爸妈百般哄骗,我的脚也不曾踏出门一步。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洒在人身上,仿佛身上上喷了辣椒面,咬得皮肤疼。我戴着太阳帽走在烤得冒气的柏油路上去买冰激凌。本身是不打算出门的,可还是经不住甜食的勾引。我戴着一顶帽檐很大的太阳帽,这比鸭嘴帽更能遮住我的头。只是太阳帽这种遮丑的最佳选择只能在夏天用。
中午大街上人并不多,我舒了口气,稍稍抬起了点头,欣赏一下身边的风景。街道的另一侧,有一个胖胖的男生迎面走来。我瞪大了眼。他,恰恰是我的初恋。
那是发生在中学的事了。几年前,我不懂得爱是什么,我知道的是他和一般的男孩子不相同。他很温和,也很会照顾人,对我尤其好。我就拜倒在他成熟的性格之下。他并不好看,黑胖黑胖的,可我就是喜欢。如今想想,还挺后悔的。情窦初开,我们的关系仅限于眼神交流,连私底下的谈话都没有过。当时真是青涩啊,中考前夕,他在学校门口送了我一个平安符。托它的福,我顺利地通过了考试,只是落榜了。可收到礼物的那一刻,我可是高兴地蹦了起来。
在距我十来步远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我。他也只是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我暗自庆幸,我可不想用这种造型与他重逢啊。大概是觉得我眼熟吧,他又看了我几眼,似乎在回忆这个面孔。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我们擦肩而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田心!”
差一点儿我就回头了,我抑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心里默默说:“你不是田心,别理他啊,要不就又丢人了。”
他又叫了几声,看我没一点反应,也确信自己是认错人了,便继续走他的路了。
真恐怖,我都变成这样了他也能认出来?看来我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行。不是不想理他的,对于未知人类总是害怕的,我的事要是传出去,同学们会怎么讨论我:田心怎么变成那样了?她以前还是咱班的美女呢。
会有人替我惋惜吗?会有人幸灾乐祸吧。我什么时候也开始多愁善感了呢。
那个暑假我真是过得心惊胆战。出门怕遇上熟人,在家又怕同学打电话找我。听着他们的声音,我仿佛又回到了初中,可是,今不如昔了。
诚儿和冰也都找过我的。我也很想念她们,但我真得还没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我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吧,要是告诉她们的话,我该如何开口呢?
掉头发对我的生活改变得太多了。
家里电话又响了,这两天我最害怕听到就是电话声。
“喂。”我不情愿地拿起电话。
“美女,是我。放假都躲哪儿去了,成天见不到人儿。”是我们初中的班长。
我早不是美女了,我在心里纠正她。
“大后天咱们班聚会,去参加吧,大家都去希望你去呢。”
我人气有这么高吗?大家都思念我了呀。不愧是当过领导的,说话都往人心窝里说。不可思议的是,我信以为真了。同学们如此渴望我的参加,令我感到罪孽深重,会扫了大家的兴吧。可我还是推脱了,心情是很沉重的。好像有一口胀气堵在胸口,闷闷的,捶也捶不下去。
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聚会呢?跟大家在一起聊聊天吃顿饭不挺好吗?她不明白的,她不明白我内心的矛盾。如果是性格开朗的女生也许就会去了吧,我还是算不上开朗的。虚荣心控制着我,我还是希望能给他们留下个好念想。至少很多年后,要是他们还能记得我,会说:“田心?那个我们班的小美女不知怎么样了呢?”而不是说:“田心啊,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糊里糊涂又吃了一个暑假的药,头发还是丝毫没有想长的迹象。爸妈又急了,忙着给我联系中医。中医和西医,到底谁更厉害,我说不准。不过,只是发烧感冒或是长瘤结石,我还是相信西医的。打个针吃个药就能立刻见效,做个手术也就能切除一些肿瘤。可要是你得的病不是那么急性的,我则更偏向中医。中医是从病根上解决问题的,它会帮助你慢慢调理,最终获得一种平衡。
一听爸爸说联系到的是一位治疗脱发经验丰富的中医时,我第一次有了希望——会治好的。
喜欢光头女孩记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光头女孩记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