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帆说第一个你有什么,张家家主张建脸色微微变色,眉头蹙起,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儿,不过张思帆没有看他,依然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她自然知道爹爹在一旁蹙眉,也知道自己说的内容已经超过爹爹在私下里给她提及的底限,不过她不在乎,她是张思帆,是个骄傲的女孩,是小小年龄就进入国学的天骄之女,而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在她要求质询时由她来问话,爹爹犹豫了很久答应了,不过反复叮嘱,这次的目的是退婚,什么话都是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与楚家这等底蕴的家族撕破脸面,甚至还让她背下一些略露锋芒却又隐晦的问话,让她背熟记下,又反复嘱咐……
张思帆对于她爹的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退婚,那么在当初退还婚书的时候,把对方的婚书要回来,事情就完了,她爹这么做,明显就是想借这个时机,探一探楚家的底限,也顺便借这个机会,展现一下自家的实力。
从小在家族长大的张家小姐,对于家族这些勾心斗角其实很清楚的,不过她很反感爹爹这种小心翼翼怕把对方得罪死了,又偏生要生出事端的做法。
最重要一点,这件事把她牵涉其中,而且是以她的婚约作为借口,并让她说一些背熟的问话,虚情假意的最后还要流下几滴眼泪……
凭什么?
原本很小的时候,楚南归家里还没有中落,两人倒还偶然见面,随着十岁进入家学之后,楚南归废柴的名声开始传播,一些闲言碎语也传入了她的耳里,比如什么一朵鲜花配牛粪之类的,尽管她依然还是那朵鲜花,心中却莫名的生出对那堆牛粪的怨恨起来。
当她出落得越是出色,修炼资质显得越是出众的时候,旁人的惋惜、怜悯的眼光就令她更为烦躁,当她进入国学之后,遇到那个人之后,这种无明业火达到了一个巅峰!
想到那个人,她眼光微微朝着中间的白色身影飞快的瞥了一眼,看到那个年轻人微微而笑仿佛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也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恼怒与担忧,还看到父亲身旁那个楚家总家族来的人铁青的脸,不过她不在乎,有那个人在,楚家再强大,也得多思虑几分。
埋在她心里最深处的念头,偶然想起,也会感到有几分羞惭的感觉,她话说得那么绝然,仿佛隐隐也是为了讨好那个人,凭她骄傲的性格,也存在这种心里,她会觉得有些羞惭,其中还带着一些期盼甜蜜。
只是她所做的一切,想到的都是‘自己’,是为了自己畅快或者达到某种目的,却丝毫没有考虑到这将会对差不多年龄、同样骄傲的少年来说,是何等的屈辱残酷?
在张家小姐连珠炮一般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楚南归脑袋嗡了一声,热血冲上了脑袋,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手与脚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一霎,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很多,他能清清楚楚看到中间白衣年轻人嘴角一丝不以为然的微笑,能看到楚天星深深皱起的眉头及一丝担忧,还有楚家总家族来的那个人铁青的脸色……
不屑、嘲讽、吃惊、怜悯等等目光注视在他身上,连噪杂声似乎都逝去了,楚南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思帆上下翻动的红艳艳的嘴唇,手脚剧烈抖动,似乎随时忍不住扑过去抓起一块石头塞入那张可恶的嘴巴里。
一瞬间,多年来的所有憋屈,所有屈辱似乎即刻就被隐藏的少年的骄傲自尊打翻,捏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已经显露出狰狞的白色。
骤然眼睛瞟过楚天星的时候,看到楚天星满脸阴沉,却依然对他微微有些紧张的轻轻摇头,刹那间如同一盆凉水泼了下来,他不能冲动,至少眼下这种情况不能冲动。
张思帆问的话极度侮辱,不过多少还占着理,她是以‘质询’来说出这些话,就算言语过分一点,也可以辩称年少不懂事,但是倘若他冲动了,那么将会落下一个‘心胸狭窄、没有教养’的名声,尽管他对名声不重视,但是楚家会在乎。
不过如果他是一个玄武境甚至是地虎境的高手,就算他怎么冲动出格,大家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他说的话,做的事,就是规矩——依然还是拳头大的,道理也大!
楚南归深深吸气,似乎要把胸口的憋屈吐出去一样,连吸几口气,逐渐平静下来,这时候场上也都全部安静下来,都静静的盯着楚南归,想听他怎么回答。
“你的目的是退婚,是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楚南归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甚至还轻轻活动了一下刚才因为激动过度而有些不听使唤的手脚。
听到楚南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反问了一句,张思帆的注意力也从中间那个白衣男子身上转了过来,微微皱眉,脸带不屑:“自然,你还真以为……”
楚南归已经站起来了,脸无表情的摇手打断她的话:“我姓楚的何等样人,不是你可以评判的,你有什么资格说长道短的?”
张思帆有些恼怒,也有些好笑,正准备反驳,楚南归哪里会让她说话,继续说道:“你说你张家产业无数,所以你骄傲,你说你是张家家主的独生女儿,所以你自豪,你说你修炼很厉害进入国学很牛X,所以你很了不起,不过……”
楚南归顿了顿,看到被他打断的张思帆被他连串的问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口结舌的模样,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你这些骄傲自豪关我屁事!”
轰一声,现场又是一阵骚乱,看到张家与楚家这么对着干,让很多人很是兴奋,不过就算如此,也觉得楚南归说的话,有些过于胡搅蛮缠了,现场只是骚动了片刻,又安静下来,大家都想听楚南归接下去该怎么说。
张思帆被楚南归最后一句粗话弄得俏脸涨红,刚才的畅快一扫而空,伸出手指着楚南归颤声叫道:“你……你……”
“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讲道理?”看到对方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楚南归更是镇定,缓缓说道:“如果你是我的老婆,当众指责丈夫,是为不淑,但是你要退婚,就不是我的老婆,凭什么指手画脚的评判我?凭你张家的势力,还是你张思帆就要高人一等?”
楚南归好歹两世为人,前世尽管只是十五六岁,看的杂书不少,信息也远比这个世界充裕得多,见识自然也广。
一般少年遇到这等羞辱的事情,要不羞怒之下词不达意,要不如他起先一样冲动起来不管不顾,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会让张思帆占据主动。
而他偏偏沉住气,不去回答张思帆的问题,反而如胡搅蛮缠般提出问题,随着几个问题问下来,他的思路更为清晰。
好吧,你张家不要脸皮,我就不给你脸皮,你张家要讲道理,咱们就来讲道理。
他说的话,特别是最后那句,居然引来一阵喝彩声,围观的不是全部是家族势力内的人,也有很多普通人,相对而言,这些普通人的地位要比家族里的人低一些,自然帝国律例不会这么规定,这只是一个事实!
这种事实,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只不过实力所限,也只能埋在心中,现在楚南归说的话,虽然不是直言斥责,也隐隐提及,这些人都忍不住叫好起来。
楚南归微笑着朝四周拱了拱手,以示谢意,楚天星脸上的紧张消失不见,浮现出一丝笑容,暗自忖道:“没想到这小子还能言善辩,今后做一个大管事,也算是物尽所用!”
楚家总家族那个人脸上也恢复了正常,伸手摸着下颚的胡须,微微点头。
张家家主张建却脸色难看,狠狠的瞪了一眼女儿,心中恼怒:“让你听从我的安排说话,偏偏自以为是,眼下触怒了楚家,又丢了那么大一个脸面,哼,楚家这小子,倒是一张好嘴皮,以后自然会慢慢收拾你的……”
心中发怒,他站起之后,却是满脸笑容,先把被楚南归说得无言反驳的女儿扯坐下,清了清嗓子,对着楚南归拱了拱手:“贤侄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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