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公主去效外别庄找毓秀,所想所为不过是想跟毓秀聊聊天儿,近来宫中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太子被下宗人府,钟皇后亦被困中宫,且还冷了心,而楚皇却偏听偏信,宠爱高妃,奉信什么‘张天师’,这才清平公主实在有些慌张……
虽然,经历这么多事情,她多少也长进了些,但到底还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一时之间,哪怕面上装的在是淡定,心中又哪有不慌,不伤心的呢!!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现在――高妃代钟皇后掌了六宫之权,四处安插眼线,几乎肆无忌惮,而素她来疼爱她,信重她母后的父皇,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一味的只求丹问药,跟那张天师修什么道……
修的朝堂中都大行丹药之术,整个京城烟雾弥漫的!!
清平心中觉得慌,又不愿意在高妃面前露怯,便想着寻毓秀说道说道,哪怕帮不上忙,好歹算散散心情,可谁知,却这般不巧,竟没碰上人。
“公主,方才咱们回来的时候,在宫门口儿,奴婢仿佛瞧见永德宫的下人……”站在清平公一旁,大宫人颂兰低声说,眉眼间满是气愤。
“永德宫的?”清平公主扬了扬眉,轻轻扯了扯嘴角。
永德宫――便是楚皇赐给皇妃的殿宇。是除了钟皇后的中宫外,后宫中最是华贵的所在。前朝的时候,永德宫住的都是超一品的贵妃,只有本朝,或者说,只有楚皇才把它赐了个从二品,连封号都未有的妃……
“可不是吗?那小杜子就是高妃的心腹,奴婢以前瞧过他的,绝不会认错!!”颂兰低声,狠狠的啐着,“什么东西?不过区区个百户女儿,一朝得了势就猖狂起来,堵着宫门儿……她这是想做什么?窥视嫡公主吗?算个什么……”
高妃――以姓为名,连个封号都从有,在这后宫之中,只能算做从二品!楚皇登基时间已久,一个从二品的妃,说实话在后宫中当真算不得什么,只是高妃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楚皇一日都离不得,明显的宠爱有加,且她还建了张天师入宫,得楚皇感激……
甚至,还得了明旨,代钟皇后掌权六宫,这才让她瞬间‘斗’起来,仿佛威震后宫,在无敌手般。
其实,真掐指头算算,这后宫之中,除了钟皇后之外,起码还有一巴掌有数的妃嫔位在她之上,且,还都是有子妃嫔!!
“罢了,你既知她如今得宠,又何必去顶那强风,跟她计较呢!”清平公主低低一笑,本来挺气愤的她,在瞧见颂兰那副挑拔的模样,便不由想笑。
摆了摆手,她抿唇,意味深长的瞧了颂兰一眼,仿佛浑不在意般的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想瞧就瞧呗,又没得什么!”
“可是,公主殿下,您堂堂嫡公主之身,竟让妃嫔……”颂兰不甘心的急声说着。
“妃嫔如何?她是我父皇的妃子,有名有号,是我的长辈,想瞧就瞧呗,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清平公主斜了颂兰一眼,没在理她,抬步往前走。
嘴角抿起一抹苦笑,清平长叹一声。母后说的确实对,苦难的确会让人成长,若是以往,她父疼母爱,又有兄长在强头撑腰,似颂兰这般挑拔的话,她说不定真的听不出来,弄不好还会气愤不已,当了人家手中的枪,顶风的墙……
可如今,这出头的梭子,她确在不愿意去当了!
“公主您堂堂正正,可那高氏却……”没瞧出清平已看透了她,颂兰几步追上前,口中依然念念。
实在是,以前这招她用太过,效果太好,让她舍不得罢了。
“高氏……是你能叫的吗?她是从二品的妃位,是本宫父皇的妃嫔,本宫见她尚要恭敬唤她一声高妃娘娘,你是什么身份,又敢这般称呼于她?”清平公主眉头一扬,声急厉色。
区区一从二品的妃位,她本来根本不在乎。毕竟,清平公主是嫡出公主,有了封号便是位比亲王,那是超品的,莫说妃位,便是贵妃当前,她也只需行个福礼罢了……但,那是从前,如今她们东宫一系风雨飘摇,旁人,尤其是楚昭,更是憋着心思找她们的麻烦,母后被禁中宫……
她帮不得母后和哥哥,也不能给她们找麻烦!
“你若在禁口,本宫这里使且用不起你了!”清平厉声斥骂着颂兰。
其实,若不是这颂兰是敏惠妃的人,而敏惠妃又跟高妃不怎么对付,清平到真想打发了她,免得留她招祸。
“公,公主殿下,奴,奴婢在不敢了!”颂兰被骂的一怔,但瞧清平那气愤的模样,到在不敢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甘的频频请罪。
“你既知错,罚你两个月的俸禄,禁足三日!”清平公主眸光闪了闪,低头看了一眼颂兰,心中越发憋屈。
以前……若是让她发现背主的奴婢,直接就送了慎刑司,又哪会这般轻易放过,甚至百般迁就,真真儿……
抬头望了望天空,又转头看了一眼宗人府的方向,清平公主抿了抿唇,“走吧,摆驾中宫!”说着,便迈步往中宫方向走去。
后头,颂兰忙起身,看着整齐划一,跟随着清平公主而去的队伍,她犹豫了半晌,最后默默退下,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退到巷子后头,转过拐角,一溜儿烟的不见了!
她完全没发现,她身后一直蹑手蹑脚跟着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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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颂兰那背主的小蹄子,去了和泰宫!!”坐在中宫里,服侍钟皇后用了午膳,看着满面疲惫,连白发都多了不少的母后好不容易睡下,清平公主起身回了正殿,随后,便有宫人上前禀告。
“哦?和泰宫,原来当真是她啊!”清平公主侧目瞧了那宫人一眼,问她,“你可是瞧清楚了?”
“殿下,不会错的,奴婢两眼真真儿瞧见的,颂兰就是进了和泰宫!!”
和泰宫――敏惠妃的殿宇!而敏惠妃,却是七皇子和八公主的生母。
“原来还真是她的人啊,我本还只是怀疑呢!”清平公主眯了眯,微侧目,瞧着窗外的天空,好半晌儿,才嗤笑一声,对等着她吩咐的宫人轻声道:“罢了,先留着吧,说不得,以后还能有用!”
“是,公主。”宫人连忙应声,随后才退下,立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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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公主来过效外庄子的事儿,毓秀直到第二日正午才知道,对于这位为什么来找她,毓秀心中多少也明白。宫中最近风头正盛高妃和张天师,她也是知道的。
甚至,那位张天师是楚昭寻人找来的市井之徒,毓秀也从钟赢那里知晓了,只是,知晓归知晓,却没有证据。尤其,近来楚皇对张天师信之重之,连朝堂中百官都受了影响,他钟家若冒然揭露张天师的身份,讨不着好不说,还很容易被人倒打一耙。
“毓秀,清平既寻你,怕是有事要说,你是不是要进宫去瞧瞧啊?”一旁,大周氏坐在雕花软塌上,眉目间带着轻愁。
她和钟皇后从来姑嫂和谐,既是从小看着太子长大,有段日子,她还认真考虑过毓秀和太子的婚事,把太子当成女婿看待,如今,钟皇后被困中宫,太子下了宗人府……这两个她至亲之人落得这般下场,大周氏又怎么会不担心?
尤其,钟家一府的前程,俱都挂在太子身上,太子不得好,钟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是如是!钟老爷子和钟平这段日子愁眉不展,亲近东宫一系的官员亦是人心慌慌……
大周氏身为钟府主母,经手人情理脉……又哪里会不晓得呢?
清平公主来寻毓秀,虽然最大可能是这位来散心抱怨,但……亦有可能是钟皇后有事寻钟老爷却无法……毕竟,如今她被禁在中宫,行为受困……太子一系能正常走动了,也只有清平一人了。
“娘,我一会儿还有些事儿要办,待办完了,在进宫去拜见姑姑!”毓秀微微一笑,明白大周氏的顾忌,便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有事啊……那你先去办正事吧!”大周氏怔了怔,抬头瞧了正常韶华的女儿一眼,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毓秀,苦了你了,若不是你哥哥不争气……”
她没问女儿一会要办的事儿是什么?总归不过是钟老爷子和钟平吩咐……是那些属于‘男人’的大事。本来,大周氏一惯的反对毓秀个女儿家接触那等,不该属于她去操心的‘朝政’,但如今……
太子一系被打压到这等程度,钟家面临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灭族的危机,这种时候,她后宅妇人帮不上忙……又如何能阻止女儿去奔波呢?
终归,是钟赢不争气,才不得不让女儿个韶华少女顶上去!
“娘,您别这么说,哥哥自有哥哥的好处,我做这些,心甘情愿,并不累的!”毓秀轻轻笑了笑,安抚的挽住大周氏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
“你哥哥那人啊,鲁直蠢笨,哪有什么好处?也就是你不嫌弃他……”大周氏被哄的露了笑颜,随后,又低低叹了一声。
的确,不管是朝中人,还是钟家亲戚,甚至是大周氏本人,都对钟赢这二十多岁,依然连个秀才都不考不上的儿子备感绝望,甚至,钟家人都已然放弃,只觉得钟赢不纨绔,不闯祸便是好的了,只有毓秀才知道,未来,她的哥哥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败之将!!
如果不是楚昭,楚昭……毓秀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和坚定……
不管如何,她绝不会要保住太子和钟皇后,板倒楚昭……绝不会让前世的一切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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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周氏简单说了两句后,毓秀便回了自己院子,仔细洗漱换衣,找了身不起眼儿的男装,又画粗眉眼,扮了个少年模样,独自赶了马车,一路往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一路往京效庄子方向,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途经一处树林,毓秀勒马住蹄,翻身下了马车,向树林走去。
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躲在树后颤颤兢的三道身影,毓秀这才停住了脚,上下打量了几眼,她缓缓而笑,慢步上前,低声唤道:“许久不见,黄娘子别来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