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哭,也似乎将心中多年的烦闷都哭了出去。
其实她早已经后悔了。到底她和普通女人不一样,她心中并不完全只是生儿育女,并不只是丈夫,她曾经所想要的婚姻也并不如眼前一样。她想要的举案齐眉,她想要的鹣鲽情深在一开始被意外破坏。
后来浑噩度日,可到现在她却不想在这样下去了。究其原因他已经变了,他之前对她来说,是一个丈夫,是孩子们可以依赖的父亲。可如今拨开云雾,她发现他不止她的丈夫,也不知是清平和太子的父亲。他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是无数女人的丈夫。
而他也有太多的孩子,他们各个都长着獠牙。
太子和清平虽然也是他的孩子,可却不是唯一的一个。正因为他有太多的孩子,失去了一两个,他不会十分心痛,可她却要一直的痛不欲生。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女儿,钟皇后到现在都心如刀绞。可皇帝除了每年象征性的陪她哭一哭,他心中到底还记不记得,却只能算是另数了。
钟皇后冷静的将脸上的泪水擦掉,开始计划起了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未来。太子如今被禁在宗人府,这件罪名洗不清,只要皇上不想让他当皇帝,他死都当不了皇帝。可就算他不能做下一任的皇帝,也不能是楚昭。
而且她还未被废,始终都是皇后。只要她还是皇后,她坐下的哪怕领养旁的地位妃嫔之子,那也是嫡子,楚昭对上嫡子又算什么。不过就是演戏罢了――在她儿子深陷宗人府之时,他竟然能寻个美人寻欢作乐,她又为何不能对他演戏。
太子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他难道未曾说过,以后的都是太子的。
钟皇后知道,以太子现在的情况,保存储君之位很难,可倘若下一任储君是她名下皇子,起码保儿子和女儿一世富贵她还是做得到的。便是被人骂做心机深沉的毒妇,又能如何……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钟皇后脸上表情越发冷静,清平却越看越有些心慌,“母后,你怎么了?”她拉着钟还后的手,一时见她还不反应,竟然是吓得快要哭出来,“母后,你别不说话,别吓我。”
钟皇后回过神,看女儿已经拉着自己的手哭的难受,便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又闻声道,“清平,去看看你父皇。”
清平公主眼角尤带着泪痕,“可是父皇已经遣散所有人回宫了,只要高美人在一旁照看。”
“他是做父皇的,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你是他女儿,尽你的孝心便是本分。”
清平有些不解。
钟皇后道,“如今整个东宫都倒了。如今在你父皇面前还能说上两句话的,便只剩下你了。”最起码有清平,她还能与钟家通信,“最近你莫与昭王对着干,你是一个公主,碍不着他的事,他不会管你。”
清平还是不解,钟皇后却道,“去吧,去看你父皇。”
清平还想再说些什么,钟皇后却已经闭上眼睛,半躺在榻上,“我乏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清平无奈,只得退下。又想着刚才母后说的话,不敢耽搁,顶着一脸泪痕便去了楚皇那里――许是凑巧,也许是傻人有傻福。
到底顶着一脸泪痕不顾遣散来看楚皇得到只有清平一个,到是让楚皇心中无比熨帖,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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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皇刚醒,加上头疼不减,御医又查不出所以然,便只能推诿说是心情原因。
身体不好,再加上心情也不好,楚皇干脆宣布罢朝了几日。醒来之后便一直由着最得宠得美人高氏陪着。
高美人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年纪,长相美,人也讨巧。尤其是还年轻,这也是楚皇最近宠爱她的原因――他有些怕了,尤其是自己最近年岁越来越大的缘故,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父皇在位时那些高位嫔妃斗来斗去时的场景,哪怕如他父皇那般天威,也是被几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地位嫔妃好,起码背后没什么势力。年轻也好,起码没什么心思,她想什么,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楚皇是这样想的,而那高美人也按照楚皇心中所想,扮演着一个心思单纯无忧的少女,她时常会犯错,但她知道越是这样楚皇越是宠爱她。
楚皇刚吃了药,又与高美人说了一阵话,如今已困倦的躺在床上。小福子从一侧走进,冲那高美人使了个眼色,她便放下手中的药碗,很快便出去。楚昭在外头等了许久,那张天师也是。
“这位是张天师,娘娘家里人送来的。”楚昭道,“娘娘从小身子不好,不易受孕,家里人便请了天师来为娘娘请子。”楚昭本想自己将张天师引荐给楚皇,但转念一想,楚皇因为出了太子的事情,在加他在一旁煽风点火,已经变得多余起来。
他何苦将这事儿引火烧身道自己身上,反倒不如由楚皇最信任的引荐。
“张天师……”高美人看了眼前似道骨仙风的道人一眼,
因为从前楚昭未说过,她过了半刻才反应过来,“这几日事忙,倒是忘了。多谢王爷……”
“本就是娘娘家人所引荐,不过举手之劳。”楚昭温润一笑,又打着哑谜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路上所谈,张天师确实有大才,还需娘娘好好引荐才行。”
高美人点了点头,巧笑嫣然,“自然。”
待楚昭走后,高美人便回了楚皇旁边,又问一旁伺候的小福子,“皇上快醒了吗?”
小福子点头,“睡了一刻了,这几日皇上觉不好,再睡半刻就该醒了。”
高美人点了点头,便在一侧思索一会儿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引进那张天师――楚昭推荐的,她到不怎么着急,反正以昭王的为人,绝对不会害了自己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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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张天师,本是臣妾加中求来为臣妾作法怀孕的”,高美人按着楚昭的说法也没变,“真的是有真本事的,皇上你这几日头疼难忍,不若让张天师看看?”
楚皇原本还有些不悦一个后宫女人竟为自己引荐,听了她这番天真的话却又放下心。
“求孕的事儿旁人都是私下里来,怎么到你这里就变得正大光明起来?”
高美人嘟嘴,“为什么不正大光明,臣妾就是想怀孕,还想生个皇子呢?”眼见之前所说的楚皇没有生气,她便越发有底气了。
楚皇也确实不气,年纪大了,便越爱高美人的这份坦诚,“一个求子的天师……朕非你这个小女子,要他来干什么?”
高美人道,“张天师可是有真本事的,臣妾家人寻了许久才替臣妾寻来的――臣妾不管,皇上你需得让他看看,宫中的太医看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好,可见是没有本是的,说不定人家张天师一看就好了呢?”
楚皇心中发笑,却也觉得爱妃是在关心自己,又抵不住她撒娇,便让人将外头一直等着的张天师叫了进来。
这初一见面确实唬了一跳,毕竟张天师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得道高人。
“贫道见过皇上,问皇上安。”张天师并没有下跪,他见了这么多贵人,自然晓得面对贵人,一个世外高人应该保持如何的不卑不亢才能被人重视。
楚皇原本只是为了哄自己的妃子,如今却看这张天师越像一回事儿,便由着高美人扶了起来,起身与他对话。张天师从前在京城中混,哄的最多的便是如同楚皇这样快到老年的人――家中富足不缺钱的老年人最渴望的便是长寿,捏住了这个脉门,自然怎么说都说到了他心坎里。
加之楚昭给了如何缓解楚皇头疼的法子,他一出手,完事儿后在做出一副飘然的样子,便将楚皇的信任牢牢的捏在了手里。
这般过了几日,楚皇便总让张天师陪在身侧,随后到他炼制出一种丹药,初食之后果然觉得神清目明,一时之间觉得年轻了几岁的楚皇更是对这位天师信任有加。又听他说可以炼制出延年益寿的丹药,更是高招天下道人,集聚皇宫。
一时间道法大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弥漫香火之中。
数日后,高美人被册为妃,这也是本朝唯一一个没有级级跃进,而是直接由最末品的美人直接册封为妃的先例。楚皇吃了丹药,只觉得越发离不开张天师,本想册封他为国师,却被他推脱,说不想沾上一国之运。
高人说的话楚皇并不完全能听懂,但左右是越来越相信张天师了。
这日之后,张天师打坐完毕,楚昭从一侧进来。原本还道骨仙风的天师,长眼看见来人是谁之后,立马从蒲团上起来,又打发童子赶紧出门守着,若皇帝来了提前通报。
“事情如何了?”楚昭发文的。
张天师垂着头,“皇上吃了那丹药里加了五食散,又有丹砂和水银,初时食用却会令人神清目朗,若用不断只会损伤寿数,身体每况愈下。”他顿了顿,又看着楚昭的眼色,“皇上身子已大不如前,只是每日服用丹药,他自己未曾察觉罢了。”
楚昭垂头,喝了口茶水,便道,“有天师在宫中坐镇,本王放心。”
张天师笑了笑,“贫道一切遵从王爷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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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皇宠信道人,宫中便是香火气缭绕,一团的乌烟瘴气。
清平每日都去给楚皇请安,初时她却实也对那张天师有几分好奇,可女儿家却总是心细的,她每日都去给楚皇请安,却每日都能看见楚皇身体不如一日。发现之后便去告诉了钟皇后,她本以为母后会和她一样着急,或许会想些别的办法。
没料钟皇后知道这事儿只是让她别声张,再无旁的话。
清平心中憋闷,只觉得父皇变了,母后也变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与何人说。宫中又待得实在索然无味,索性又出了宫去找毓秀。如今楚皇宠信高妃,宫中大小事物便都到了她身上,清平一出门便有人告诉了小福子,小福子又告诉了高妃。
“要告诉王爷吗?”
高妃想着楚昭从前的态度,“倒是不用,不过一个公主罢了,出去逛能多久”果然没多久,清平又回来了。她去的不凑巧,毓秀去了别院庄子,来回不过半个时辰。
“以后清平公主的事儿不必来报,一个失了母亲的丫头片子罢了。”高妃浑不在意,梳妆打扮之后便又去了皇帝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