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环的指引下,张明华一大早就来到了贯云石府邸内宅的演武场。他彻夜未眠,但并不困倦,只是觉得奇怪。
连日来,楚红裳为了到九绝老人墓葬探险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就连吃饭也大都在府外,几乎与张明华毫无交集,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派贴身丫环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转个弯,步入演武场,张明华忽然有点儿明白了。
他看见:楚红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劲装,手中擎剑,神色郑重,正微微闭目,调理真气,分明是严阵以待。
“楚妹妹,你这是……”张明华啼笑皆非,叫道,“要找我切磋,我当然随时奉陪。可是不是早了点儿?”
楚红裳闻言,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张兄,我白天事情繁忙,抽不开身,只好在这个时候请你过来,要是扰了张兄的好梦,我在这里赔礼了。”
说着,她握剑抱拳,剑尖向下,拱手为礼,虽然身态娇小,倒也显得英气勃勃。
张明华一怔,赶忙说道:“楚妹妹,我跟贯大哥相交莫逆,你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到这个,我还要谢谢张兄。”楚红裳落落大方地说,“我这个妹妹不听话,总惹大哥生气,但自从你来到家里,大哥整天都很高兴,我很是感激。”
张明华微笑不语。心道,我跟贯大哥每天切磋,可不就由得你在外面筹备探险的事了?
楚红裳似乎看透了张明华的想法,脸上微红,又道:“大哥天天都跟我说,张兄武学天分极高,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还要我向张兄多多领教,我也十分好奇……呀!那是什么?”
张明华被楚红裳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狐狸从远处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裤腿、衣服,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张明华的肩头,老神在在地左顾右盼。
再看楚红裳,她早就把那副郑重其事的女侠风范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溜小跑,来到张明华的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小狐狸,两眼放光,喜笑颜开。
“太可爱了!这小家伙简直太可爱了!”楚红裳一副恨不得自己也跳到张明华的肩头、跟小狐狸站到一块儿的神态,连手里的长剑都扔到了一边,伸出手指,想要轻轻抚摸小狐狸,却又害怕把它吓到,只好仰起头来,冲着张明华可怜兮兮地问,“我能摸摸它么?”
小狐狸高傲地扭过头去。
楚红裳都快哭了。
干咳一声,张明华好笑地说:“楚妹妹,一直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小雪。”
“小雪?”楚红裳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它的毛真的好像雪花啊……”
话音刚落,楚红裳一愣,身子微微一僵,脸上升起一朵红云。
片刻后,她飞快地跑出几步,从丫环手里接过刚才被她扔掉的长剑,又站回刚才的位置,满脸通红地质问道:
“张、张兄,比武切磋时,你是不是应该严肃一点儿?”
“小雪是我的好朋友。”张明华坦然道,“你别瞧它个子小,不起眼儿,在莽苍山里,它连五阶、六阶的凶兽都不害怕呢。”
小狐狸两眼望天,继续保持着高傲的神态,呦呦地叫了两声,似乎是说:“五阶、六阶的凶兽算什么?”
——楚红裳瞬间就被征服了。
“它真的好可爱啊!”楚红裳又跑了过来。
张明华摇摇头,小狐狸对年轻女孩来说,简直是无敌的存在。在会稽时,百里依华、萧雪枫是这样,到了蜀郡,楚红裳也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张明华跟楚红裳聊了些小狐狸的趣事,并答应楚红裳在她有空的时候,会让小狐狸跟她玩耍,两人才重新进入比武切磋的状态。
小狐狸也跑到一边去观战——楚红裳特地要贴身丫环为它拿来清水和新鲜果品,并嘱咐丫环把水果剥皮、掰碎。
经过这件事,张明华固然有些好笑,在他心里,与楚红裳的距离却也走近了些。
“张兄,请!”楚红裳花了些时间才平复心情,当她把长剑平平举到胸前后,蓦地,神态自然而然地冷了下来。
“请。”张明华眉头微皱,眯了眯眼,从楚红裳的现在的表现中看出来,她并不好对付。
两人间隔不到一丈,楚红裳手中剑尖颤抖,身上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势,不知为什么,张明华莫名地感到有些惆怅。
陡然间,楚红裳一声轻叱:“看招!春残花渐落!”
剑光突进!
张明华手握剑柄,运转身法,想要避开锋芒,却发现楚红裳的剑光居然将周围一举笼盖住了,连空气似乎都有几分黏稠似的。
在剑光笼罩的范围内,楚红裳的身形倏前倏后,分明用出了一种高明的步法,配合步法,剑光中透出点点精芒,如同满天繁花凋落,落向自己周身要害!
张明华心中骇然,他虽然知道楚红裳已经巩固了炼气初阶的修为境界,但在面对她的挑战的时候,也仅存着友善切磋的念头,根本没想要全力以赴。
但此刻的楚红裳却已经使出了全力。
近一个月来,她耳朵里灌满了“张明华”这三个字,尽管贯云石并没对她详细说过张明华的境界、内功以及招式的特点,她也知道贯云石自然是有的放矢,因此,张明华的境界恐怕不会比自己低。
楚红裳颇不服气。所以,她满心想着让张明华在自己手上吃个小亏,好让贯云石也对自己刮目相看。
不过,哪怕张明华略微有些轻敌,他也不是楚红裳能够轻易对付得了的。
在面对炼气期大圆满的贯云石时,张明华还可以与之放手一战,甚至参透“大日烈阳剑”的奥秘,让贯云石大吃一惊。又何况是只有炼气初阶的楚红裳?
张明华摆正心态,手腕一翻,便将长剑擎住,并不特别作势,一抖手,刺出数十点剑花!
只听叮当之声不绝,张明华的每一点剑花都与楚红裳的剑尖相击,轻巧巧地破开了她这一式。
楚红裳的脸色变了。
她急忙收剑护身,一边围着张明华缓缓转圈,一边开口问道:“张兄,你以前见过我这套‘葬花剑法’么?”
“没有。”张明华当胸凭剑,含笑答道。
“那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怎么……”说到一半,楚红裳停住了。刚才她的剑招完全被破,心中奇怪,所以脱口发问,但转念一想,自己问的似乎有些失礼。
张明华倒不在乎,微微沉吟片刻,随即答道:“我的招式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刚才大概算是‘天河诀’中‘七星聚首’的一式变化吧。”
在自己所会的剑法中,张明华对自幼修习的“天河诀”自然熟极而流,其中“七星聚首”一式,又是他获得奇异空间后修成的第一式,更是烂熟于心;刚才他有些轻敌,在下意识的反击中,就把这一式用了出来。
只是,以他现在的武学境界,别说“一剑化七星”,就是“七十星”也轻而易举。
“‘天河诀’?”楚红裳脸上动容,喃喃地念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随后,抖擞精神,便将一套“葬花剑法”运转起来。
顿时,演武场上剑光翻飞!
春残花渐落,花谢花飞天,春尽红颜老,魂魄总难留……此时正值初春,万物复苏之际,但在楚红裳这一套“葬花剑法”的运转下,剑光将整座演武场都带入了暮春花残的清冷境地,令人心生哀愁。
而层层杀机,便在剑光化成的朵朵残花之中流露出来。
张明华手挥长剑,处于守势,只觉得自己正身处剑网编织而成的花丛之中,一方面是美不胜收的景致,一方面却是透体凄清的剑气,甚至情不自禁地轻轻叹息起来:
“好美的剑……”
这声叹息本来发自内心,楚红裳听见了,却不由得有些气馁。
她分明已经用出了全力,“葬花剑法”施展得甚至比平时还顺畅了几分,但张明华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压力似的,在剑光之中犹如闲庭信步,偶尔驻足观景,还心生感叹——
难道说我是在给你表演剑舞么?
张明华确实在欣赏剑舞。他简直被楚红裳的剑法蕴藏的美景感动了,不自主地将悟自金睛云雕的“鹰击长空”身法运转起来,只是闪避,唯恐破坏了楚红裳的剑招,没过片刻,他又觉得“鹰击长空”身法太仓促、太慌忙、太激烈,身形一转,改为“花蝶绕树”身法,心境才变得平和满足了。
楚红裳的每一剑,都刺到了空处。
“喂!”楚红裳把整套剑法都演练了一遍了,却发现张明华还是毫不反击,只在剑光中乱转,眼神里还带着欣赏的意味盯住了自己,心头不禁气苦,既是气馁,又有点儿愤懑,便大声叫道,“你这人……还打不打了?”
“哦!”张明华如梦初醒,他眼中精光一闪,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楚妹妹,接我一式折腰剑——惊骇落云头!”
“折腰剑”第二式!
话音刚落,张明华身不摇,膝不弯,陡然平移!眨眼间,他险些与楚红裳撞了个满怀!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到最近之时,张明华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明丽的剑光却从他的脚下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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